第9部分 (第2/5页)
口井里喝几十年水的村里人也分不清,更不要说外来人了。去年冬天,一个勘测队到望古楼勘测有没有天然气,住在五丈家,五丈照例要显示他的权威,把几兄弟都喊过来陪,弄得人家分不清他们的名字,领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只有统称他们“老丈”。这称呼一出口,五丈赶紧拿出一圆鞭炮放了,摆酒设席,准备大宴宾客。他以为大胡子看上了他那个嫁不出去的傻女子。大胡子见势头不对,连忙解释,可五丈哪里肯依,“老丈”都喊了,怎么能不要他女儿?大胡子想溜,被五丈几兄弟操起扁担和弯刀截住了。无奈之下,大胡子只有给五丈送了几大圈电线,据说还给了一百元钱,才安全脱险。这些鬼也嫌烦的名字是五丈的爷爷取的,他是屠户,杀猪,也杀狗,他儿媳妇每一次生产,他都正好在屠宰畜生,他就根据猪肠或狗肠的长短,为他的孙子命名……五丈带着兄弟到我们院坝边来,独自点了一次头,又点一次头,不知他想的啥。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如果没有经验,很难判断他们真实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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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豆(2)
苗青的哭声越来越响。很快地,就暴露了她痛哭的实质。她骂成米:“不中用的东西,如果不是你闹来闹去,早把房子分下来了,哪有这些后遗症呢!”
她所谓的后遗症,谁都懂。
她的话真让我们伤心。爸看着苗青,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寂寞。最伤心的莫过于成谷和小夭。成谷连响鼻也喷不出来了,我就知道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小夭永远安详的脸也变了颜色。她在哭。她没有泪水,可她的心在哭。
事实上,成米也很伤心。他冲到地坝边的杏树底下看那一堆废墟时,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此时,他把书垫在泥地上,坐下了,垂着头。他的书,大多是念书时从学校图书馆里贪污来的,或者说是偷来的,他偷书的理由很简单:放在书架上,永远没人看,还不如让它们落入看书人的手里。他极其珍爱那些书,每次从坡上回来,哪怕什么也没干,手还干干净净的,他也要用肥皂把手清洗一遍,再去碰书。他从不卷页,从不用舌头舔翻书的手指。有一次,他把一本小说借给长寿,长寿是张大娘的幺儿子,也喜欢看书,但他不像成米这样从书里接受毫无用处的思想,而是看书里的故事,故事也无用处,在现实面前,那些故事会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因此长寿越看书越笨,连家里也不会安排;长寿借了成米的书,他不是在家里看,而是到地里看,刚淋过粪,手上沾满了臭不可闻的粪水,就在地头一坐,从荷包里掏出书来读。此事被成米发现,要不是被人劝阻得及时,他就跟长寿打架了。他痛恨糟蹋书的人,从没做过把书放在屁股底下的事。他是真正伤心了。
晚饭是在沉默中吃下去的。爸的寂寞传染给了我们。只有咀嚼的声音。牙齿之间隔着食物,咀嚼声显得异常沉闷,像一个个寂寞的小鬼,极不体面地在饭桌上蹦来蹦去。苗青也不再闹了,这证明她还没愚蠢到家。
“这是天灾,怪不得谁,”小夭去洗碗时,爸终于说,“老辈人讲,天灾都是惩罚恶人,我是这屋里的家长,我是恶人,与你们无关。”爸的声音哽咽了。
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说气话。自从他上了六十岁之后,甚至更早一些,自从妈去世之后,他就信命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爸说。
没有人发话,只听见小夭洗碗时发出的油腻腻的声音。
“重新修,还能有什么意见?”成谷说。
苗青的眼泪流了下来。从情形上判断,她费了很大的精神,才阻止了鼻孔和嘴巴奏出哭声。
成米恨了她一眼,大声说:“想哭就哭出来,我讨厌你那假惺惺的样子!”
苗青反而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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