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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電,沒有煤油的柏各莊,只有點燃蓖麻油照明。把棉花捻成卷浸到油里,用鐵鑄的容器盛油的小油燈不撥不亮。通信員小孔不時地撥燈捻。小油燈暗下來時,一陣風過後,隱約傳來曲調悠揚憤恨難消的童謠:
南邊的種水稻,
北邊的挨水泡。
日本人吃軍糧,
高麗人喝黃湯。
在異國他鄉聽到鄉音的周漢人不由自主地尋著童謠沿雙龍河尋尋覓覓地南行。他邊走邊聽邊思,想到他在朝鮮新義州度過的聚沙之年。那年日本侵略軍強迫新義州公立小學的學生們都必須到日本人開辦的日語學校讀書。大部分同學都不敢不去。教室里只剩下他和二哥兩個學生。他們的老師飽含熱淚專為他們哥倆上了一堂朝鮮三千里江山的課。那天他倆聽的更加聚精會神,不眨眼,屏氣凝神,直盯著老師那張寬厚的嘴唇,洗耳恭聽從那兒迸發出來的每個音節以及每個字所包含的新意。他們親自經歷的最後一課比課本上都德的《最後的一課》相得益彰。那一天的個把小時,老師引發出來的愛與恨,如鐵鑄鋼澆灌注全身,決定了他的一生。從此,他的生命融入了三千里江山,他的感情寄托在三千里江山,他的思想完全獻給了三千里江山。
童謠痛苦地呼喚著周漢人踩著深秋泥濘的黑土地尋覓。他已經聞到海風的鹽鹼味,聽到了海浪的呼嘯,看見了海上低雲的亂紛翻滾。稻田已經收穫,一堆堆的稻草宛如黑色的圓沙丘。在稻草的背後有一排排稻草頂泥巴牆的房子。在拐角處有一個七八歲衣服單薄的女孩思鄉望月唱歌謠。蹲下來的周漢人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童年。他脫下棉軍裝披在小女孩的身上。
女孩說,叔叔,我要回家,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家?
東盧周說,孩子,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家的,一定能回家的,孩子。
他們用朝鮮語作簡單的對話就知道她和她的父母長篇的痛苦。她這樣幼小的年齡也是人生一回,家沒有了,國也沒有了,立錐之地也沒有了。就這樣忍受下去嗎?忍受到何年何月?忍受到幾輩人呢?
攻打曾家灣的戰鬥午夜行動了。把握戰機恰到好處的陳老六把指揮部設在村北約一里地的臥如寺。東盧周說,臥如寺?長城地區的寺廟可不少呢。
王殿說,我聽說,唐代有一對姓曾的夫婦來這一片海灘落戶,以打魚為生,繁衍後代成了一個村就叫曾家灣。唐人信佛,臥如寺就是那個時代的遺址。對不,參謀長?
寺廟多年失修,香火不及,草木叢生。忙於作戰的陳老六說,佛爺幫不了我們,還得靠我們自己。說著拂袖撣去佛案上的香爐及百年灰塵,鋪上作戰地圖,他說,老周帶一隊,繞過村南,防止敵人從海上逃跑。王殿從北進攻。敵人可能向西北大新莊、小集鎮逃跑。曾家灣集中了三個據點的敵人都是黑衣警察,戰鬥力極差。我們呢?我有半拉營,老周組建了朝鮮義勇隊百餘人。加在一起四百人。敵人充其量不過二百人。取勝是有把握的。老周你說說,怎麼打?
老周說,就按參謀長的計劃執行。
陳老六說,我在正面,我們多相互通報敵情。行動吧。
作戰靈活的陳老六和王殿站在雙龍河的堤岸上向東望去,曾家灣盡收眼底。古老的曾家灣風吹樹影,屋角移動。沒有燈光,沒有炊煙,也沒有農民的打鼾聲。只有密集的槍聲,美麗的曳光彈在夜空中穿行無阻,宛如中秋賞月時驚飛的螢火蟲。
被圍困住的警察們惜命地倉促應戰,盼望無望的援兵盼藍了眼珠子,盼酸了脖子。柏各莊、司各莊之敵後悔龜縮於此。他們看到已成敗局,便無心應戰,只求一條生路。曾家灣的敵人抱怨他們引來滅頂之災。於是,他們互相指責、漫罵、鞋底子摸油,溜之乎也,各自擇路逃跑。
沉著應戰的陳老六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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