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3/5页)

的出台,像凌空抖落一面大网,收拢了全部的“鱼虾”。这些人目光全是绿的,似有火苗蹿出,极旺,动作也趋于一致:啧啧称赞,耸肩,攥拳,终不忍慷慨解囊,说这年头是泥菩萨过河,肚子还是空皮囊哩,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观赏泥玩儿呢,离去老远,还三步一回头地怅望,召唤未走的魂儿。

最后,剩下一个胖老头儿,眸子里的绿火未减。我猜他定是老面瓜。桩子伯讲过老面瓜的特征:圆面大耳,眉白无须。这些全对上号了,还有一点儿是围观者多为菜色,而此人的脸却有红有白,下巴打几道褶子。这明显的差异,无疑是沾了当司务长儿子的光,有道是“一天吃一两,饿不死司务长”,当然也饿不死司务长的爹。老面瓜没搭腔,我就记起了桩子伯的告诫:此人又奸又滑,眼睫毛都是空心的,管当哨子吹,再说他爹万福祥开了几十年泥玩店铺,他从小就跟着在这个圈子里混,耳濡目染,内行得很,小心别叫他诳了。

老面瓜问:“你是恩公祠的?”

“嗯。”

老面瓜搓着打褶儿的下巴说:“这尊活儿的模样不赖,就是料不正。”

我心里气不忿儿,盯住他质问:“料咋不正?你说说!”

老面瓜脸色阴了阴说:“这不是莲花山的料。”

我嘴一撅,不吭气。桩子伯说过,谁要是说料不正时你别理他。

老面瓜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说:“我用两个包子换你这活儿咋样?猪肉萝卜粉条儿馅,一咬顺嘴冒油,香着哩。”我真的闻到了肉味儿、萝卜味儿、粉条味儿,还有丝丝缕缕的葱花气儿。我压抑着不叫老面瓜看见我猛咽口水的馋相,抱起“月宫折桂”就走,任老面瓜咋喊也不回头。这是桩子伯交代的,叫钓鱼放长线,兵书上称“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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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水清(9)

这次我不仅钓了老面瓜三个肉包子,还钓了他二十斤苞谷糁儿。我对桩子伯说:“要是用莲花山的好料能钓他二十个肉包子。”

桩子伯说:“莲花山可动不得。”

我问:“那为啥?”

桩子伯说:“你没听说过莲花山的掌故?”

我说:“莲花山是基督镇河妖的大钟。”

桩子伯说:“还有呢?”

我想了想说:“莲花山是保命岗。”

桩子伯说:“着哇,保命岗毁了,还咋保命?这关系着恩公河两岸几十万老百姓的性命。我长年守在这堤窨子里,防的就是那些见利忘义、想在这保命岗动土的人。记住娃子,谁要是敢动这保命岗,我们决不答应。”

2.送圣灯(1)

公元20世纪30年代初

桩子伯出生时窗外狂舞雪絮,天落得极低。房顶上的胡草被风一绺绺旋起,挟裹着桩子伯临世的号哭。

差不多同时,桩子伯的母亲因大出血告别了人世。

桩子伯就落在了嫂子海李氏的怀里。在这个世界上,桩子伯也就剩下了哥哥海水清与嫂子两个亲人。桩子伯的哭腔拉得很长且直,小公鸡学鸣一般嘶哑,弯子拐得很艰难。

嫂子说:“又是个拿头撞墙的犟种,像他哥。”

嫂子还叹气说:“属羊的生在大雪天,连根草毛毛儿也没有,是只饿羊,拱一辈子雪窝也难混个肚圆。”

嫂子取出一条蓝粗布单子包裹桩子伯,单子幅宽且长,叠六折才能用。这是老辈们传下来的风俗:大单子包光屁股娃,将来是大胆子男人。这单子是嫂子在桩子伯临世前赶织的,每日亥时上机,买不起洋油,只好点蓖麻子。灯苗如豆,摇摇晃晃,亮了机杼,也亮了嫂子的泪脸,人不伤心不落泪,泪从心出,浸梭润杼,叫“织心布”。

嫂子把心都织进去了,希望能保住弟弟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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