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2/5页)
虽有一个会思考的头脑,却长着动物之躯。他让人类在认识到自己并不比动物高贵的同时,还把一向尊崇的权威拉下了神坛。更可怕的是后一个人,他对精神病理的分析使人类懂得了自己不仅长着动物之躯,还有动物的原始欲望,而且,对原始欲望的压抑促成了人类自身精神残酷的分裂。这几个人的发现,使张狂的人类有了理性。
然而,这种理性只存在于意识深处,在行为方式上,依然习惯于把植物和动物看成没有情感的物种。我们结局的好坏,仰仗于人类的善心和恶念。
老实说,在我存活的几十年里,望古楼的人对得起我,山坡一家人更是对得起我。我用我的歌声去回报他们。我的歌声就是花朵和果实。我的歌声是白色的,在风中流淌,带着人们喜欢的甜味。我把这片土地的伤痕变成了甜味。山坡从地里回来,习惯到我的身边来坐一坐,成谷喜欢把碗端到树下来吃饭,成米常常爬上树身,坐在枝丫上看书,成豆则一手扶着我,一手支着下颔,沉思默想,或遥望远处,卫老婆婆往往坐在她自家的门槛上,盯住我看。还有那些鸡们,扑楞一下,就飞到我的怀里,静静地观望村落的兴衰;它们哲学家一样的静默与枝头上喧闹的鸟儿形成对照。鸡和鸟,从各自的身份出发,传授着束缚和自由的教义。
我即将结束我的使命。我的歌声很快就会喑哑,但是,我已经存在过,这既是现象,也是本质。我愿意把生命的绝响长留此地。
所以,我没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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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米(1)
大猩猩不高兴的时候,能像人一样弄出微笑来吗?不能的;大猩猩都不能,其他动物能吗?当然更不能。只有人具备这种本领。
最怪的是,装假的微笑却往往被人美化,说是礼貌。去他妈的,对谁礼貌?为什么要礼貌?据说,在日本,一直到明治维新时期,家臣在主人面前都必须不断微笑,哪怕家臣的儿子刚刚死去,家臣的女人正在楼上被主人的儿子奸污,也必须微笑,否则,王侯贵人就有立刻杀死他的权利。这能叫礼貌吗?——为什么是家臣微笑而不是主人微笑?
这当然不能叫礼貌,而是精神上可怕的麻痹、惰性与屈从。……人们没有勇气,不敢保持自己的个性,不敢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虽然分了家,可我依然受到围攻。成谷要砍那棵杏树,跟爸一起假惺惺地来征求我的意见,就算我同意了,可是我能高兴地同意吗?我没说话,表示我默许了,但我没笑,没乐呵呵地说:“砍吧,它在你房子边上,随你怎么处置。”我永远不会那么假。因为那棵杏树给我带来无尽的好处。它开花的时候,我就想起学校。
我念中学的地方,也有一棵杏树,它不在校园内,而在围墙之外,是当地农民的。晚饭后到上晚自习课这段时间,我习惯于坐在花树下看书。旁边是一条小溪,溪边杂草繁茂,我看不见流水的样子,只听见如鸣佩环的声音。我也闻不到杏花的香味——要结果的花,都不大张扬自己的香味,它们把香味变成果实——但杏花的香味融进了我的书里。落日余晖,铺照在广阔的平原上。背后是喧闹的校园,面前是静谧的田野。静谧和喧闹,只一墙之隔,可它们永远无法通融。学校只教授关于人的学问,从来不知道还有更加高贵的自然。我就在墙边,在杏树底下,在与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大师的书里,舔着我成长的创伤。谁也不知道我是寂寞的。当我成绩好的时候,老师知道我成绩好,当我逃学的时候,老师知道我逃学,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寂寞。爸和成谷只知道把我推到学校去,也不知道我的寂寞。
妈是否真的死去的秘密,早已变成了我的皮肤。包裹在皮肤里的心脏,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感到恐惧,对生和死,对整个世界。
寂寞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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