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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下车呢?”三队的司务长说: “稀屎一个人就够了嘛!”车到县里,停在粮库门前。三队来拉粮的人除了司务长在交接手续,别的人都去街上逛,只余他一人在。我们队的人进到库房里,七手八脚地装粮食。装到差不多,停下一看,那边只他一人在装,却也装得差不多了。

我们队的人一袋一袋地上车,三队却仍只有他一人上车。百多斤的麻袋,他一人扛走如飞。待差不多时,三队的人买了各样东西回来,将剩下的一两袋扔上车斗,车便开到街上。我们队的人跳下去逛街,三队的人也跳下再去逛街,仍是余他一人守车。我跳下来,仰了头问他: “你不买些东西?”他摇一摇头,坐在麻袋上,竟是快乐的。我一边走,一边问三队的司务长:“哑巴叫什么?”司务长说:“王七桶。”我问:“为什么叫稀屎呢?”司务长说:“稀屎就是稀屎。”我说: “稀屎可比你们队的干屎顶用。”司务长笑了,说: “所以我才每次拉粮只带他出来。”我奇怪了,问: “那几个人不是来拉粮的?”司务长看看我,说: “他们是出来办自己的事的。”我说:“你也太狠了,只带一个人出来拉一个队的粮,回去只补助一个人的钱。”司务长笑笑,说: “省心。”

我在街上逛了一回,多买了一包烟。回到车边,见王七桶仍坐在车上,就将烟扔给他,说: “你去吃饭,

我吃了来的。”王七桶指一指嘴,用另一只手拦一下,再用指嘴的手向下一指,表示吃过了。我想大约他是带了吃的,便爬上车,在麻袋上躺下来。忽然有人捅一捅我,我侧头一一看,见王七桶将我给他的烟放在我旁边,烟包撕开了,他自己手上捏着一支。我说: “你抽。”他举一举手上的烟。我坐起来,说:“这烟给你。”将烟扔给他。他拿了烟包,又弓身放回到我旁边。我自己抽出一支,点上,慢慢将烟吐出来,看着他。逛街的人都回来了,三队的司务长对王七桶说: “你要的字典还是没有。一”王七桶“啊、啊”着,眼睛异样了一下,笸箩一样的手松下来,似乎觉出一天劳作的累来。司机开了车,一路回到山里,先到我们队上将粮卸了,又拉了王七桶一队的粮与人开走。我扛完麻袋回到场上,将将与远去的王七桶举手打个招呼。

我于是知道王福是王七桶的儿子,就说: “你爹我知道,很能干。”王福脸有些红,不说话。我翻开这个本子,见一个本子密密麻麻写满了独个的字,便很有兴趣地翻看完,问王福: “好。有多少字呢?”

王福问: “算上今天的吗?”我呆了一下,点点头。

王福说: “算上今天的一共三千四百五十一个字。”

我吃了一惊,说: “这么精确?”王福说: “不信你数。”我知道我不会去数,但还是翻开本子又看,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目字你算十个字吗?”王福说: “当然,不算十个字,算什么呢?

算一个字?”我笑了,说: “那么三千四百五十一便是三千四百五十一个字了?”王福没有听出玩笑,认真地说: “十字后面是百、千、万、亿、兆。这兆字现在还没有学到,但我认得。凡我认得而课文中没有教的字,我都收在另一个本上。这样的字有四百三十七个。”我说: “你倒是学得很认真。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学了多少字呢。”王福说: “老师当然学得多。”这时钟响了,我便将本子还给王福,出去回到办公室。

老陈见我回来了,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还好吧?刚开始的时候有些那个,一下就会习惯的。”我在分给我的桌子后面坐下来,将课本放在桌子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