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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

我从来不向任何人谈及我的父母和家人,也不向任何人说起我的家乡,那怕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一开始就刻意回避,甚至有意忘记。有人问,你从哪里来,我笑而不答,再有人问,我则开玩笑说:我从火星来。一阵哄堂大笑后,感觉自己真的就成了一个孤儿。不是么?我——那个家里计划之外的第九个女儿,有家不能回,确切地说是有家不想回,我的身体被安放在那个破旧、复杂的家里,并不是我的本意。总之,我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是的,我只属于我自己。

1998年,我18岁。那一年,我的世界一片黑暗,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幸:我爱的人离开了我,爱我的人离开了我,不爱我的人也离开了我。或许,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旦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被我颠覆。

我知道,我遗传了母亲苦难的基因,她这一生都在与她的子宫抗争,与父亲的精子抗争,与封建的残留思想抗争,抗争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惨败在他们的刀刃下,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或许,到现在,她一生要奋斗的理想还是生个儿子吧。不幸的是,她一生期待的理想和幸福都以悲剧而收场。还好,我比母亲幸运一点,虽然也谈不上开心或者得到了所谓的幸福,但最起码,我躲过了这一劫。我的奋斗的理想很简单:逃离。不错,逃离就是我的梦想,尽管为此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时间随着家门前的那条东江河一起溜走,细算起来,我已经在外流浪将近十年。今天,,距广州亚运会还有109天,我也步入了30岁。外面的世界精彩万分,而我依然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一直躲在遥远的角落里静静地活着。

这些年,我从来未出现在那家人面前,我就像一个幽灵,活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缘中。我蜗居在广州的一个僻静角落,无声地关注着他们:当他们缺钱用时,我会及时地寄些钱回去;当他们生病时,我会及时寄些药回去,只是汇款单的附言上面从来不写有关我的任何消息,更不会留电话和地址。他们可以理解为我还活着,也可以理解为我已经死亡,毕竟,活着或死亡对我和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或许我在有意地惩罚他们,也或许我在无意地惩罚自己,但这种惩罚都不是我的本意。

忧郁是我的胎记,孤独是我的伴侣。当我决定走出国门时,我才想到回家一趟。我不是故意炫耀他们这个失踪多年的女儿现在过得有多好,也不是要证明他们这消失多年的第九个女儿还活着,我只是想对给我生命的人和生养的家乡一个交待。或许这一次是彻底地诀别,或许缘分还留在那里,可以躲过这一劫。不过,在回家之前,我必须理清这复杂的头绪,重新梦游一番。亲爱的,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梦游。

第一章 1

我是客家人的后代,是生父生母十个女儿中的第九个妹子。母亲的生育能力旺盛,一共怀过十一胎,几乎是每隔一两年就生一个,百发百中,成活率极高,遗憾的是全部是女儿,都是赔钱的货。

几十年来,生父生母一直在跟计划生育作斗争,到最后还是没有生到儿子,这是他们一生中最为难堪和羞辱的事情。

十个女儿中,有两个被送人,前六个姐姐和天生痴呆的十妹留在了这个家里,而我、七姐和八姐出生没多久就被送了人。七姐和八姐被富有家庭收养,我则被一个寡妇收养。

养母怕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残酷的事实,这十几年来,她独自承担着这个秘密,直到她病逝前一刻她才把我的身世不完全地告诉我。养母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而我又还未满十八岁,所以她叫我等她走了以后去找生父生母。

奇怪的是养母始终没有告诉我被抱养的过程,我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或因为什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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