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3/5页)

在房间里想着她、纵横踱步直到天明的孤寂之夜;永别了,那些张眼时对自己说“我就将在我们小屋里看到她”的晨光。

他多么爱她!他多么爱她!要从对她的爱情创伤里康复将多么痛苦、多么漫长!她走了,因为天气太冷!宛然如在眼前他仍然看到她在打量他,在使他神魂颠倒,使他神魂颠倒的目的是要他彻底心碎!唉!她多么彻底地害伤了它!就这最后的一击,已经将它彻底洞穿。他能感到这个孔洞:一个早就有了的老伤口,是她打开的,也是她后来包扎上的,而方才不久,又被她用要命的冷漠像刀一样砍下去,使它再也无法痊愈了。他还感到从这个重创了的心里流出了什么东西,充满了他的身体,一直涌到他的喉头,使他感到窒息。于是仿佛想不让自己看到自己的虚弱,他将双手蒙住了眼睛,开始哭了起来。她走了,因为天气太冷!而他,即使在雪地里也会愿意光着脚到任何地方去会她!为了拜倒在她脚下,他会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人们用它编成了一个传奇。这是关于一个在去鲁昂时途中能看到的“情人岬”的故事:一位年轻的姑娘在阻碍她和情人结婚的父亲的横暴野蛮命令之下,被逼自己驮着他爬上崎岖的山顶,她用手和膝头爬着,拖着到了山顶,然而当到达的时候她也就死了。爱情原来只是传奇,只是编出来供人用韵文歌唱或者编成骗人的小说传诵而已。

他这个情妇不就来自在他们初见时那几次里说过一句他永生难忘的话吗:“现在的男人们不会对女人受到真正使自己痛苦,请您相信我,我是知己知彼的。”她把他看错了,但是没有看错她自己,因为她还说过:“反正我得预先告诉您,我,我是不会让自己爱上的,不管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真这样有把握?对他看来是不会了,现在对他确实如此,可是换了个人呢?

对他呢?……她不能爱他!为什么?

于是那种他一辈子一无成就的感觉,长期以来一直纠缠着他的感觉对他劈头盖脑压下来,使他沮丧不堪。他了无作为,毫无长处,既无所长、也无所获。他试过了些艺术门类,但是找不到必要的勇气使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也没有从中取得成功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他没有得到过任何胜利的欢乐,对任何美好事物从没有入迷,没爱好到能使他出人头地,变得成熟一些。他所作的唯一不懈奋斗,是要去征服一个女人;也和别的追求一样流产了。他始终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他一直双手掩面而泣。泪水沿着脸流下来沾湿了胡子,沾成了嘴唇。

尝到的苦涩的味道加强了他的痛苦和失望。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茫茫了,给他剩下的时间只够回到家里去换上衣裳,再到她家里去赴宴。

□ 莫泊桑/著 李庠/译

第二章

第七节

安德烈·德·玛里奥是第一个到达德·比尔娜夫人家里的客人。他坐下来环顾周围的墙、事物、帷幔、小摆饰,家具;这些都因为她的缘故,也成了他所钟爱的;他环顾这间熟悉的住宅,他在这儿认识了她、到这儿来拜候她,而且反复频仍地来看她。在这儿他学到了恋爱,在这儿他发现了自己心中的炽情,而且使之在心中日复一日的增长;直到赢得一场空妄的胜利。他有时也曾抱着满怀的热忱在这个精致地方等她,在为了她,为这个出众尤物安排的幽雅环境里等她!对这个客厅、这些帷幔的气味,他多么熟悉,这种甜美的草香,高贵而朴实!在这儿他每次等待时都全身颤栗,满怀希望地发抖,这里掘发了他的全部感情,于是结局以全盘苦难告终。他抓紧了大围椅的扶手,仿佛抓住了一个被抛弃了的朋友的手。他曾经常坐在这张椅子上和她交谈,看着她说,看着她笑。他真有点希望她不来,谁也不来,让他独自在这儿通宵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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