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4页)
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5)
“最难说出的只是第一句话。两天来我一直准备着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而且实话实说,但愿我能办到。您现在也许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要向您,向一位不很熟识的人,讲述这一切。可是,我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时,我都在想着这桩往事。您不妨相信我这个老女人的话:一个人对于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点,对于其中唯一的一天,竟全神贯注凝望了整整一生,这实在是不堪忍受。因为我要告诉您的事情,仅仅占据我这六十七年生命中的二十四个小时而已。而且我经常自我安慰,甚至到了神经错乱的地步,我对自己说:一生之中有一个瞬间做过一次荒唐的事情,那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一般人称之为良心的那种东西,是无法逃避的。上回听到您十分冷静地评论亨丽哀太太的事件,那时候我就暗自思忖,如果我能够下一次决心,向某个人痛快地将我一生里那一天的经历叙说出来,这也许能结束我这种毫无意义的追忆和纠缠不已的自怨自艾。如果我信奉的不是英国国教,而是天主教,那么我早就可以利用忏悔的机会说出了一切,来解脱独自忍受的苦楚,——但我们是无法得到这种安慰了,所以我今天试着用这个奇特的方法,向您叙述一切,来求得解脱。我知道,我这一切非常荒诞,可是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的请求,为此我要向您表示感谢。
“好了,我已经说过,我打算向您叙述的只是我一生中绝无仅有的一天——其余的一切时间在我看来全无意义,别人听来也十分乏味。直到我四十二岁,之前的生活可以说步步不离习俗常规。我的父母是苏格兰富有的乡绅世家,开了几家工厂,还拥有许多田产。我们过着乡间贵族式的生活,一年里大部分时间住在我们的庄园里,夏天则去伦敦度假。十八岁时,我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我的丈夫,他是名门世族R家的次子,在驻印度的英国军队里服役了十年。我们很快就结了婚,婚后在我们的社交圈里过着欢乐无忧的生活,一年中三个月住在伦敦,三个月消磨在自家的庄园里,剩下的时间到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国去旅行。我们的婚姻非常美满,从来没有蒙上过一丝阴云。我们的两个儿子如今也早已长大成人。在我四十岁那年,我的丈夫突然去世了。他从前在热带地方的长年生活使他得了肝脏病,这次旧病复发,真是可怕,前后不到两个礼拜,我就永远失去了他。当时我的大儿子正在军队里服役,小儿子还在念大学——于是一夜之间我突然陷入了空虚寂寞中,像我这样习惯于家人团聚、生活温馨的人,一旦孤单独处,实在痛苦不堪。在那所凄凉的宅院里,每样东西都令我触景伤情,为失去了亲爱的丈夫而悲痛不已,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在这所房子里多待一天了:于是我决定,在我的儿子们成家以前,我将几年时光去游山玩水,以遣悲愁。
“从那以后,我基本上认为我的生活已毫无意义,毫无用处。二十三年来与我形伴影随情投意合的人已经死了,孩子们并不需要我,我也担心自己抑郁和忧伤会破坏他们的青春——对我自己而言,我倒是无所希求、无可贪恋了。
最初我移居巴黎,烦闷时便出去逛逛商店和博物馆;可是身边的这座城市和各种事物,我觉得异常陌生。这儿的人我也不愿接近,我接受不了他们因看见我服丧而向我头来的表示礼貌的怜惜眼色。在这几个月我东飘西荡,昏沉恍惚,那种日子究竟怎样度过的,我自己也无从记起了:我只记得,当时我始终怀着一死了之的愿望,只是因为缺乏勇气,自己才没有促成这一渴望已久的心愿。
“在我居孀的第二年,也就是我四十二岁那年,为了打发那已经变得毫无价值、而且无法消磨的时光,我在三月末来到了蒙特卡罗。实在说,我之所以到蒙特卡罗来,完全是由于孤寂无聊,因为那种令人难受的空虚,像是一阵胀塞胸臆的恶心,这种空洞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