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3/4页)

“这个场面是如此的震撼人心,我简直羞于在旁观看。我不由自主地把脸转开,很不好意思,好像在剧院的舞台前那样,把一个陌生人的失望情状看进眼里,——可是后来,那点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又突然推动了我,使我跟上前去。我匆匆忙忙叫仆役取过我的外衣,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完全机械地,像是凭着一股冲动,急急追赶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C大太讲到这儿,停了一会儿。她坐在我的对面,始终保持着那种独有的安详冷静,稳重沉着地娓娓叙述着,几乎毫无间断。只有内心早有准备、对情节仔细整理过一番的人才会这样。此刻她第一次住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她忽然中止了叙述,抬起头来对我说:

“我答应过您和我自己,”她略显不安地开始说,“要极其坦率地讲出全部的事实。可是我现在必须请求您,希望您能够对我的坦率给予完全的信任,不要以为我那时的举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即使真有那样的动机,今天我也不会羞于承认的,然而,在这件事上,这样估计却是完全错误的。所以,我必须着重说明,我跟着这个希望破灭了的人追到街上,我对这位青年丝毫没有什么爱恋之意——我脑子里根本不曾想到他是一个男人,——我那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自从丈夫去世以后,事实上我从来没再正眼注视过任何男子。那些事在我已是无所动心的了:我向您说得这么干脆,而且非要说明这一点不可,因为,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未,随后的全部经过何以非常可怕,在您听来就会难以理解了。当然另一方面,也讲不清楚究意是一份什么感情当时如此强烈地驱使我去追随那个不幸的人,这里面有好奇的成分,但主要是一种可怕的恐惧心理,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惟恐什么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的恐惧心理。从头一秒钟起,我就隐隐地感到有点非常恐怖的什么,一团阴云似地罩着那个年轻人。然而,这类感觉是谁也分析肢解不了的,尤其因为它错综复杂,来得过于急速,过于迅速,过于突兀了,——谁要是在街上看到一个孩子有被汽车碾死的危险,会马上跑过去将他拉开,当时我所作的很可能正是这种急于救人的本能行动。或者,换个比喻也许更说明问题:有些人自己不会游泳,看见别人吃醉了酒掉进河里,就立刻从桥上跳下水去。这些人来不及考虑决定,不问自己甘冒生命之险的一时豪勇究竟有无意义,只像着了魔受了牵引,被一股意志的力量推动着便跳下去了。我那次正是这样,不加任何思索,也没有清醒的考虑就跟着那个不幸的人走出大厅,来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向路边的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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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9)

“我相信,不论是您,或是别个双目清醒感觉敏锐的人,也会受到这种忧急焦虑的好奇心理的牵引,因为看到那个最多不过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步履艰难、犹如白发老人,脚步踉跄,犹如一个醉汉,全身骨头像被打断,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晃晃悠悠地从台阶蹭到马路边的露台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呢。他走到那儿就象一只草袋似的倒在一张长椅上面,这个动作又一次使我不胜惊恐地看出:这个人已经完了。只有一个失去生命的人,或者一个全身筋肉了无生意的人,才会这样沉重地坠倒。他的头偏斜着向后悬在长椅的靠背上,两只手臂软软地吊垂着,在煤气街灯惨淡昏暗的亮光里,任何过路的都会以为这是一个自杀了的人。他的形状的确象一个自杀了的人——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心里会突然涌出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它突然出现,生动具体得伸手可以摸到,真实得令人战栗,真实得使人害怕。——在这一秒钟里,我两眼望着他,心里不由得不相信:他身边带着手枪,明天早上别人将发现这个人已经四肢僵硬,气息断绝鲜血淋漓地躺在这一张或另一张长椅上了。我确信不疑,因为我看出,他那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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