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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風景。

我在霧中看到一個穿黑衣的女子,她向遠處悠然眺望。

有錢就是這點好,下層工人做到抽筋,她卻把扇來搖。

我走過去,很諷刺的說:「小姐,車子修好,請擺駕。」

她驀然回首,抬起一雙眼睛,看看我。

我認得她。

竟是李觀儀!

我頓時懊出血來,不該對她不客氣,現在自己斷了一條路。

司機上來,為她解釋因由。

她淡淡向我說:「謝謝你。」卻是不動氣。

我回到自己那輛老爺車去,輪到我的車子出毛病,引擎不動。

那位司機看我掙扎得滿頭大汗,很同情的說:「小姐說,載你一程。」

「不用。」我倔強的說。

「先生,不要客氣。」司機警告我!「這條路十分偏僻。」

於是再由他幫我,把老爺車推至一旁,我上他們李家的車。

我坐在李觀儀旁邊,眼觀鼻、鼻觀心。

小虞說得對,我這個人有頭巾氣,只曉得埋頭苦做,不識時務,雖不踩下人,卻不懂見高者拜,所以歷年來始終沒打好人際關係。

這個社會講是講打真軍的,但當人人都有實力的時候,那些肯到處吃飯喝茶的人就占很大的便宜。

我是很佩服這些既肯做又肯拍的人的。

此刻我坐在李小姐身旁,竟不知如何開口。

雨急起來,窗外一片白茫茫,我心中也有一股特殊的感覺,如觸電一般。

如果我有機會訪問李小姐,頭一個問題是:你有受過氣嗎。第二個問題是:你有否故意令人受氣?

我想知道。

初初做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受氣,開頭是怒火中燒,漸漸看開了,憤怒化作深深的悲

哀,一切不算一回事,能夠一笑置之,但我還是想問她:「你可知,我找你七十多次,只為了想做一篇訪問。」

然而她為什麼要方便我呢,全無必要。

我禁不住嘆口氣。

她春我一眼,我沒有回觀。

我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

司機在公司附近放下我,我鄭重道謝,他也有禮的與我話別。

落車,發覺腿有點發麻,原來是過份緊張,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

我並沒有與同事說起這段偶遇,他們會取笑我,毫無疑問,尤其是小虞,與美同車二十分鐘,他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向她求婚。

不知怎地,今日我自卑感特別重,心事特別多,動作特別遲鈍。

我問小楚,「有錢是不是很好?」

「那還用說,三歲孩童都曉得,你今日怎麼,雨天出去一趟,淋出毛病來了?」

「一個妙齡女郎,如果有一百億,一千億,她會怎麼做?」

「你指誰,李觀儀?」他真是聰明人。

我不出聲。

「照說,錢,應該是頭數十億最有味道,可以買下堡壘,布置得美奐美侖,私人飛機,婢僕如雲,不必再為生活瑣事操心,之後,也就沒多大意思了。」

「她會不會寂寞呢。」

小楚沒好氣,你為什麼不替自己擔心呢,窮人難道不寂寞?

我不說什麼。

太陽藏在霧中,只有一個隱約的光環,空氣中仍然要滴出水來,對我的攝影機有非常不良的影響。我仍然在做那個別墅專題,一做便大半個月,他們都說我會餓飯,因我不肯動腦筋走捷徑,人家一個下午賺的稿費比我多去云云。

我自著名的李氏別墅出來,看到她的司機正替她開門。

老司機如他鄉遇故知,忘形地與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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