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4/4页)
T的喉咙里发出的,就都把头埋下,偷偷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T先生似乎也发现了那声音的来源,就清了清嗓子,恼羞成怒地说:“笑什么笑,这是中国历史强加于我的残酷的纪念!你们哪里懂得。” 从T先生几年里对我们有一无二、断断连连的只言片语的牢骚中,我知道了他是老三届的知青。1966年他做为一个倒台的高干子弟的叛逆者的形象,成为了一名东北生产建设兵团的战士,一扎根就是八年,直到1974年他父亲平反,他才终于得以返城。于是,他父亲在平反后的第九天,忽然暴死去世,家道从此衰败。 T在向我们提到这些时,一脸气咻咻的倒霉样,满腹的怀才不遇。 有关T的私人历史,有些是T在当时透露给我们的。而对于他这个人的心理背景,则是由于当时他与我发生了某种奇怪而混乱的私人关系,在这之后的许多年,我自己体会到的。 那一天,我走进教室后,蹑手蹑脚坐到自己的位子里。然后东看看西望望。 我的同桌小声而神秘地告诉我,“我们当中有人偷了别人的钱。” 我身后的同学立刻小声反驳,“不是,是有人在厕所写了反动标语。” 我的心咚咚咚狂跳起来。 T老师像动物园里的红狼,愤怒但不失冷静地在我们的座位中间来来回回地走。他的警觉的目光钉子似的闪着凉气,从我们的脸孔上划来划去,仿佛目光能够由表及里地渗透到我们的心里,他可以从外表就能窥视到内部的秘密。我不知道是因为心跳得太快,使我出现了错觉,还是那划来划去的“钉子”果真扎破了我的脸颊,我只觉得脸上的血已经流了出来,像抹了一层辣椒一样烫。 千万不要脸红啊,你什么也没有做!我对自己说。 “现在,”T先生终于说话了,“我们当中有人在底下传阅人体图片,那种专门展示男女私部的图片。” 啊,谢天谢地,不是偷钱也不是反动标语。可是,私部,私部是哪儿? T先生在说到“私部”时,语调很特别,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好像这个词被涂满磷粉,被T先生一掠而过的声音的火花碰燃,使这个词从一串连贯的句子里跳跃出来,火柴头似的燃烧了一会儿。
三:我是带菌者(2)
从他的语气,我看出私部这地方是非同寻常的部位,我想,私部大概就是指“那种”地方。这么一想。我的脸又莫名其妙地烫起来。真不知道我的脸为什么这么不听我的话。 “倪拗拗,站起来!”T先生在叫,“说说你为什么脸红?” 他的这一声质疑,再一次把我推向更为极端的孤立,很多人像躲开瘟疫一样躲开我,我成了一个“带菌者”。 放学后,T先生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判作业,让我站在一边反省。 后来,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全都离开了,T先生终于停下手里舞动的红水笔。 “说说吧,”T先生的语调尽量放得柔和,看得出他并不想继续跟我过不去,他说,“你为什么脸红?”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一下。 由于T先生首先做出来平和姿态,所以我打算放弃全盘的对抗情绪,而进入半抵触状态。 我说,“这件事的确与我无关。我没有看到过那些图片,不知道上边都画了什么。” “画了人体的私部。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 私部这个词又出现了,我再一次感觉到这个词在T先生的嘴里仿佛很烫,像含着一颗刚刚从沸水里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