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部分 (第1/4页)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本尘封的厚书,把它打开,取出夹在书中的一幅小小的肖像,肖像是用水彩颜料画在象牙上的。这是房东女儿的肖像,她就是那个想进修道院的古怪的姑娘,也就是死于热病的、他以前的未婚妻。他对着这张富于表情的病态的脸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把它交给了杜涅奇卡。

“关于这件事,我和她商量过很多次了,只跟她一个人商量过,”他沉思地说,“后来如此荒谬地成为现实的这一切,有很多我都告诉过她。你别担心,”他对杜尼娅说,“她也和你一样,不同意我的看法,我很高兴她已不在人世了。主要的,主要的是,现在一切都将走上新的轨道,一切都将突然改变,仿佛折作两半,”他突然高声说,重又陷入烦恼之中,“一切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可我对此是不是已经作好了准备?我自己是不是希望这样?据说,我需要经受这样的锻炼!干吗,干吗需要这些毫无意义的锻炼?这些锻炼有什么用处,服完二十年苦役以后,苦难和愚蠢的劳役会把我压垮,身体会衰弱得像一个老人,到那时我会比现在更有觉悟吗,到那时候我还活着干什么?现在我为什么同意这样活着?噢,今天早晨,黎明时分,我站在涅瓦河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个卑鄙的人了!”

他们两人终于出来了。杜尼娅心情沉重,可是她爱他!她走了,可是走了五十来步,回过头来,再一次望了望他。还可以看得到他。不过,走到拐角上,他也回过头来;他们的目光最后一次碰到了一起;可是他发觉她在望着他,于是不耐烦地、甚至是恼怒地挥了挥手,叫她走,自己也急遽地拐了个弯走了。

“我太狠心了,这我明白,”他暗自想,过了一会儿,他为自己恼怒地向杜尼娅挥手感到羞愧了。“不过她们为什么这样爱我呢,既然我不配让她们爱!啊,如果我孑然一身,谁也不爱我,我永远也不爱任何人,那该多好!那就不会有这一切了!真想知道,难道在这未来的十五年到二十年里,我的心会变得那么温顺,我会恭恭敬敬地向人诉苦,开口闭口自称强盗吗?是的,正是这样,正是这样!正是为此,他们现在才要流放我,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瞧,他们一个个在街上匆匆来来往往,而就其天性来说,他们个个都是卑鄙的家伙,都是强盗;甚至更糟——都是白痴!如果不流放我,他们准会义愤填膺,气得发狂!噢,我是多么恨他们啊,恨他们所有的人!”

他陷入沉思,在想:“要经过一个什么样的过程,才能终于使他在他们大家面前俯首贴耳,不再考虑什么,深信理应如此!那又怎样呢,为什么不呢?当然应该这样。难道二十年不断的压迫不会完全达到这样的目的吗?水滴石穿。而在这以后,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活着,既然我知道,一切都一定是这样,完全像书本上写的那样,而不会是另一个样子,那我现在为什么要去自首呢!”

从昨晚起,他也许已经成百次向自己提出这一问题了,可他还是去了。

他走进索尼娅的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苍茫,天快黑了。整整一天,索尼娅一直在异常焦急不安地等着他。她和杜尼娅一起在等着他。杜尼娅想起斯维德里盖洛夫昨天说的话:索尼娅“知道这件事”,从一清早就到她这儿来了。两个女人谈了些什么,以及她们怎样流泪,怎样成了朋友,我们就不详谈了。杜尼娅从这次会晤中至少得到了一点儿安慰:哥哥不会是孤单单的独自一人,因为他来找过她,找过索尼娅,首先向她坦白了自己的事情;当他需要有一个人支持他的时候,他找到了她;不管命运让他去哪里,她都一定会跟着他。杜尼娅并没问过,不过知道,一定会是这样。她甚至怀着尊敬的心情看着索尼娅,起初,杜尼娅对她的这种尊敬心情几乎使索尼娅发窘了。索尼娅甚至差点儿没哭出来:恰恰相反,她认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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