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5页)
的蓝花陶碗,掉了釉的白边瓷盘。被无数张大嘴,嗉细了的尖头筷子,在那儿翘首以待;遭不少次啃咬,磨秃了的浅底酒碗,靠这边张嘴结舌。围蹲在桌前的,多是些村夫莽汉;盘据着条凳的,有一伙茶农团丁。鱼肉上来,乱糟糟喊成一片,七八双筷子如下山猛虎,你遮我架,转瞬间盘空盏尽,只余残汤剩水;酒坛到时,急切切言语嘈杂,十几只手臂像偷袭的饿狼,羊啜牛饮,眨眼间坛净碗干,不留一点一滴。
胡英的大姐夫彭金麟与二姐夫王冠银都在后院厅堂坐定,四姐夫谢舜尧没有入席,而是加入了端菜的家人队伍。胡英劝他到后院入席,他不肯:“爹爹的寿诞,客人多,自己人坐啥子席,帮着多干点活。”胡英知道四姐夫的心事,是觉得自己地位低贱,大姐夫与二姐夫一向看不起他。他怕给岳父丢人。胡英心里一阵酸楚,也就不再勉强于他。
厅堂里,靠正面的山墙上,一副丈二的洒金乾隆贡宣独书一个大字:寿。书法深得颜鲁公三昧,起笔逆锋回势,运笔遒劲果断,止笔处一勾一点,神完气足,不懈不怠。此等榜书,一般书家写来,往往两头着力,中间或功力不逮,或偷懒使闲。要么走入草地,来一段飞白,显示神韵飘逸之姿;要么下笔无主,扭一节秧歌,表达龙飞凤舞之才。其实这正是榜书之大忌,书家之必醒。
字是岳阳知府张槐所书,早在一月之前,就已写好,装裱了,命府中师爷专程送来。胡世倌恭恭敬敬地接了,就等着寿日挂出,让众位宾客观赏,也有一点炫耀的意思。
寿字两边,是一副鲍余年书写的对联:
耳顺今日身犹健
茶寿他年成茗仙
胡世倌见只有知府大人所书的中堂,不好张挂,就请鲍余年书此对联。虽然安化地属益阳所辖,但鲍余年与益阳知府陆知璋一向不和,他与张槐倒是交情不错,这都是因了胡世倌在中间穿针引线的结果。因此,他以能为府尊大人的书法配联为荣,就慨然允诺。
祝寿的宾客,亦有送对联书画者,都被张挂在了厅堂周围,被人们品评。最后,赢得称赞的,还是知府大人的寿字中堂,不仅字幅宽大,而且确实写得饱满神气,在满室书画作品中,尤为显眼。
张槐昨天就来到了安化,带了三班六房的书办师爷,以及马步捕快和团练乡勇三百余人,加上各地前来祝寿的宾朋,把个小小安化县城的大小客栈都住满了。有的安排不下,结果一部分捕快乡勇就住到了胡世倌的家里与茶厂中。
胡世倌见知府大人亲自前来为自己祝寿,大为感动,非要请张槐到自己的家里来住,被张槐婉言谢绝了。张槐说:“世倌兄,你我交契,不必客套。近来长毛贼党为祸湖南,抚台大人和曾团总严令各地要紧密防范,不得疏漏。虽说安化不在我的治所之内,但我身为知府,为官一任,要保一方的民安哪。湘西之地,向来是土匪盗贼猖獗,不得不防有长毛贼党串通生事。我今晚就在鲍县令的官衙歇息,顺便商谈一下防匪事宜。”
胡世倌一听,只好作罢。
今天的寿宴,上首第一张桌上的首座,是寿星老的座位。陪客便是岳阳知府张槐和益阳知府陆知璋,以及安化县令鲍余年和胡世倌的大舅子、古丈茶叶巨商花亦农。安福酱园的老板吴仁义也忝叨末席。按他的财力名声,本不该在首席就座的,但他与胡世倌是儿女亲家,身份就和一般来宾大不一样了。
陆知璋是湖南湘乡人,与老乡左宗棠一样,也是文战不利,只好捐了个班。恰好他的夫人是京城某王爷的包衣奴才,靠了这层关系,他才外放了益阳府。虽然他自己认为是文才武略都好,但他的身世让人讥议。鲍余年两榜出身,十几年苦熬下来,也才是个七品小官。而他靠了自己堂客的主子,就一下子为五品正堂,很难让人心服,这也正是老鲍与陆知璋不和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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