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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把门板拍得雷响,他才嗡声嗡气地应了:“前几天不请我,现在医不活了才来请,不是成心坏我的名声?”我跪下了,我说光三,我给你跪下了,你起来看看吧。他就像死了一样,再没声息。我只好心急火燎地跑回家。谁知五妹竟然起了床,坐在火堂边有说有笑!成谷说,妈突然好了。她的怀里抱着成豆,身上披了件花棉袄。那件花棉袄是跟她一起出嫁的,穿了九个冬天,还是新崭崭的。她是爱干净的人,也是爱漂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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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2)
火堂边什么时候来了一大堆婆娘?她们拉着五妹的手,说着在这个季节不该说的骚话。五妹笑哈哈地应着。她为人响快,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都能随随便便跟她开玩笑。只有卫老婆婆沉默着。说真的,一看到卫老婆婆在场,我心里就一阵咯噔。每隔一年半载,最多三年五载,村里就要死人,每次死人,卫老婆婆都在场,而且最先发现病人断气,最先哭出声来——她拖长了声音高叫:“为啥不死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哟……”病人的家属就知道不行了,跟着卫老婆婆号哭起来,紧接着,超度亡灵的鞭炮声,把村子里的大人小孩,牛羊猪狗,一起闹醒。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火药味。火药味辛辣刺鼻,带着铁一样的硬度,把死者生活的艰辛,告诉每一个还活着的生物。卫老婆婆身上带着一种不祥的灰光。我见她沉默,就知道事情不妙,忙令成谷站到他妈的背后,用力稳住她,以免她突然倒地。成谷刚走过去,卫老婆婆就盯住五妹。卫老婆婆的眼光很怪,就像站到一棵被天灾围攻的庄稼面前,掂量它能否成活。我心里越加不踏实,让一个长着兔嘴的婆娘接过了五妹怀里的成豆,我自己去村里找年轻人扎滑竿。光三不愿意为她看病,我只能把她往乡上抬。扎好滑竿,必须立即抬走,她的命已经疲倦了,等不到天亮,在她身体里奔跑的呼吸,就会可怜地睡去,永远地睡去。
滑竿刚刚扎好,就下起大雨。
这是秋天,哪来这么大的雨?只眨个眼睛,房檐屋舍都捂在雨中,火堂边婆娘们的说笑声,像被雨击出的水花,既渺茫,又惊恐,还带着跟日子一样长久的忧伤。我还听到了山洪,狼一般嗥。在这样的天气,无论如何也不能抬着一个病人,上坡下坎走十五里山路。那时候,村里人互相帮衬,就像耕牛帮人犁田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不像现在收取劳务费。如果像现在收取劳务费,我就可以提高价码,在滑竿上搭一层薄膜,把病人抬到乡医院,五妹就不会死,就会跟我一起活满八十岁,成谷和成米再厉害,也不敢在我身体好好的时候,就要把棺材做好放在我的床边,等着我死。由于不收劳务费,帮忙也讲究舒服,五妹的命运就注定了。(如果真要收劳务费,我哪里去找钱啊!)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失去重心,成谷挣红了脸,用双肘死死地顶住他妈的脊背。
当卫老婆婆横过一条腿来帮助成谷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死了。我跑过去,抱住五妹的脖子痛哭起来。她是我的亲人,她死了,第一声哭只能是我发出的。
卫老婆婆有哭灵的瘾,可是我没给她机会。五妹的死与她无关!
五妹死后的这些日子,我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由四十三岁变成了七十三岁,就是两个儿子在我身体还很硬朗着的时候,就要给我做棺材。可我是把话说在前头的,谁给我做棺材,我就咒谁比我先死。我的幺儿子没找到女人,我不能死!过了三十还是光棍一条,在村里虽然不下五个,——广汉已经五十岁了,四吉已经四十五岁了,出门时还是只有拜托门闩为他
成谷(1)
小夭又上坡去了,天都快黑了,她还上坡。自从她嫁给我,没一天舒坦过,就跟妈嫁给爸一样。妈嫁过来九年就死了,我可不能让小夭这样。小夭是我唯一的亲人。虽然我还有爸,还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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