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2/4页)

。她竟然往别人的鱼塘里下毒!

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站在桑树田上头那棵桉树下,桉树旁边有好几棵李子树,她们发现不了我。我听到她对她干娘说:“干娘,大秋去镇里了。”她干娘说:“他去北京也不怕。找不到证据,只有把你卵咬一口。”她说:“我没有卵。”她干娘说:“没有卵更好,卵也咬不到!”我差点昏倒了。我觉得我已经不认识她了。她又跟她干娘说了些啥,我没听。等她从她干娘身边离开,泰然自若地朝寨梁走去的时候,我再避开她干娘的视线去了鱼塘。那些死去的鱼,全都活了过来,而且长了双腿,扶老携幼地走到我面前,也不对我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那种悲哀我无法承受。我有流泪的冲动,可是流不出来。有些悲哀超越眼泪,甚至超越孤独,只是令你惆怅,令你的骨头里也漂浮着捉摸不透的伤感。鱼暴死了,这是人造成的。人就在这样的时候走向卑微,比鱼卑微,也比尘埃卑微。

我的天啦,如果我不把苗青交出去,我的灵魂就永远也别想得到安宁。

这不是为我,而是为苗青赎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交出她之前,我动摇了许久。想想她是多么可怜吧,犯下了罪恶,却想逃避罪恶,她逃避罪恶的手段是多么幼稚,多么拙劣……她去问计,证明她怕了,可她问的谁呢,问的她干娘。她干娘除了敢于不怜惜嗓子跟人连续吵一个星期架,还拿得出什么好主意?她却像得了至宝,气定神闲地走向自己的庄稼地。她是愚蠢的,这已经无需太多的证据。我说过,我可以容忍很多东西,就是不能容忍愚蠢。愚蠢是万恶之源。只有一种善,那就是知识;只有一种恶,那就是无知。被时间的巨爪紧紧抱着的世界,给每个人留出的只有一扇门,这扇门只能从里面打开,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别人改变什么,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儿女,是你的老婆。正是在这一点上,人才成为最喜欢表面繁华的生物,同时也沦落为最彻底的孤独者。我无法校正她什么,即便是她习惯于五根指头一起握住筷子的别扭的姿势,我也校正不了。

成米(2)

愚蠢是她的宿命。她活这几十年,从来也没明白人之外还有别的,从来也没明白比人高明得多的事物俯拾皆是。而那些高明的事物,往往如一根游丝,一端从黑暗中升起,另一端却从黑暗中沉没,在这根游丝的某一点上,潜藏着理智之光。聪明人的使命就是抠出这点光亮,用来战胜自己的脆弱。战胜脆弱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懂得节制,懂得适可而止。

人可以跟动物比,但不能跟人比,一跟人比,人就狭隘了,有时甚至是低贱了。

苗青哪里想过这些!她这一生哪怕只用一分钟来想这些,也不会那么可怜。派出所的人去盘问她的时候,她吓得脸变了形,脖子奇怪地伸直,然后慢慢弯曲,像被剁了颈子的鸡。派出所的人问是不是她干的,她一点也没抵赖,只是歇斯底里地哭。

这说明她还没坏到家,说明她还有被神拯救的资格。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心痛她。

你们谁也没有我心痛她。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女儿的母亲。她现在被关在派出所的黑屋子里,还不知道吃饭没有。

“你心痛她,就该去把她救出来。你这个狗日的!”爸说。

“把她救出来吧,你就说你根本没听到她跟朱氏的话。”成谷说。

成谷又在说蠢话。我说没听到就行吗,苗青自己也承认了,她说不定早就把放毒的经过枝枝叶叶地交代了。

“那也没关系,”成谷说,“你就委屈她一下,说她神经有毛病。”

她神经有毛病,可是我没毛病。我说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因为那是事实。

小夭跪下了。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去把苗青救出来。“我们都没说啥,你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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