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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似乎被賴昌猛力推門及他崩山似的倒地的巨大聲響驚醒了。鼾聲停止了,他翻身坐起來,點燃燈一看,故作驚訝地說:
「賴老師,你怎麼不睡床上,睡到地下去了?門也不關,你身體瘦弱,涼風一吹,不病才怪呢。」他立即跳下床去拉他起來,見他渾身濕淋淋的,粘滿了灰土,他看到他那邋遢的狼狽相,不禁好笑。但他還是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大惑不解地問:
「中秋水冷了,你怎麼不怕著涼,夜裡還去洗冷水澡呢?弄得一身滴水,又要滾在地上,沾一身灰。賴老師,你是不是想學李太白夜遊采石磯,入水捉月呢?然後又學老萊子娛親,在地上打滾,弄得自己像個驢糞蛋。雖然,你今天醉酒,有點像李太白,可你沒有著宮錦袍呀!你的瞎子父親不在這裡,你連個老婆都沒有娶,不及老萊子那般老。你只有生搬硬套,恐怕連效顰的東施也會笑掉牙。」尚文又仔細打量他的全身,見他左太陽穴上方從白色鴨舌帽里汩汩地滲出血來,便隨手掀掉他的帽子,讓他裸露出光亮如電燈泡的頭來,十分驚詫地說,「賴老師,湖區水塘里沒有石頭,更沒有鯊魚,你的頭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4賴昌黑心鑽窗眼,尚文定計懲色狼2
賴昌知道尚文在有意奚落他,心底十分惱怒,但自己既已弄得如此狼狽,還是不與他辯駁的好。他在暗自慶幸,幸而尚文對此事毫不知情,否則,宣揚出去,自己將臨滅頂之災。現在,有了彪形大漢尚文在身旁,什麼妖魔鬼怪,他都不用怕。這樣,他出竅的魂魄似乎又漸漸附體了,因受驚嚇而似搖撥浪鼓的心,漸漸也復了位。其實,他還蒙在鼓裡,他哪裡知道這幕鬧劇全是尚文一手導演的,在他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時候,尚文迅速趕回寢室里。賴昌即刻帶上被掀掉的帽子,用手拍打著身上的灰土,訕訕地向尚文編故事:
「別說笑話了,尚文老師。我肚裡有多少墨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裡敢學李太白、老萊子,只不過是中秋之夜,賞賞月罷了。沒想到,在廂房後望月徐行,居然碰上了——」
「碰上了什麼?」尚文見他欲說又止,故意踩著腳跟追問。
「我居然碰上了——碰上了——,其實我不信迷信,可我真的,真的碰上了——鬼!」他餘悸尚未消除,說話與平日的伶牙利齒、喳喳呼呼迥異,好像蚊蠅,嗡嗡哼哼,結結巴巴,生怕有人聽到一般。越到後來,語聲越低,幾乎聽不見了。
「你在哪裡碰上鬼?是不是在柳老師的房子後面?」尚文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故意壓低聲音,渲染恐怖氣氛。
「就是在那裡。我正在宅後那排桂花樹下悠閒漫步,仰望著皓皓明月,深吸著陣陣桂香。突然一棵桂樹變成了高與天齊的魔鬼,它,電目獠牙,血盆大口,伸出長臂上如鉤的滴血巨爪,揪住我的頭髮,掐住我的脖子,一塊塊地撕我的肉。頓時我被嚇得全身哆嗦,直冒冷汗。此時又雪上加霜,他撒下一把沙土,我當即被打得跌倒在地。當我爬起來拼命逃命的時候,它又劈頭蓋腦,撒了幾把沙子,我又一次跌倒了。不知是撞在樹上,還是磕在石頭上,我真的碰得頭破血流了。你說,我怎麼這麼真倒霉!」他開始語聲很低,說到後來,聲音漸高。說到最後,竟很有幾分忿怒,跺著腳跟說。
「賴老師,我也不信迷信。不過現實生活中,有許多事情說不清楚。你碰到的事我從來沒有遇上,可我聽別人說,這種事到處都有。」他把嘴湊近賴昌的耳朵,將聲音壓得極低,詭秘地說,「我們住的這幾間廂房,土改時曾用來關押惡霸地主,幾個罪大惡極的就被槍斃在柳老師房後的桂花樹下面。因此,那裡常常出現過鬧鬼的事。這事你可不能告訴柳老師,她膽子小,知道了,以後她就再也不敢住那房子了。同時,人家還會笑話我們老師信迷信,影響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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