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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鑽進被窩假睡了;也有幾個不更事的少年,真的睡著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在這闃寂無聲的夜裡,在昏黃暗淡的燈下,在淒寒的包圍中,他心潮澎湃,奮筆

疾書。耳邊似乎聽到了排山倒海的波濤聲,眼前似乎展現了一條金光燦燦的路…

天邊露出了曙色,院子裡響起緊急的鈴聲。他膝上平鋪的一本稿紙,也寫完

了。步履雜沓,低頭側目,交語細碎,室內假睡的、真睡的都忐忐忑忑地起來了,

今天雖然是大年初一,應該是個萬民歡樂的日子,但是,在這麼個特定的年頭的

特定的大年初一,誰都不知道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災難,降臨到自己的頭上。而

他,而他永遠卻清楚地知道,這一摞稿紙,雖然只是暢談自己的思想,如全石為

底的山澗里流淌的泉水,錚錚淙淙,清清亮亮,無絲毫塵滓雜色,可在有重度色

盲的人的眼裡,即使是朱紅,也會被誣為奪朱的灰黑。本來是治病的良藥,

可他們偏要說是砒霜。本來是救世濟人的君子,卻偏要說他是竊笈盜囊的蟊賊。

他們是不是今天又要針對自己,賊喊捉賊,演出一幕曹孟德借人頭以壓眾怒的滑

稽戲。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別人委曲求全,避之惟恐不及,而他偏偏

將自己送到他們的刀俎之間,任其宰割,是不是太傻?他凝神靜思,縱觀古今,

環視八荒,覺得還是文天祥說得對,天地有正氣,雜然複流行,人生自古

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與其患得患失,折腰仰人鼻息,倒不如挺直腰干,堅

持真理。於是他把這一摞稿紙捲成筒,外面又嚴嚴實實卷了好幾層白紙,用膠水

牢牢封住,然後在捲紙上一筆不苟地莊嚴寫下這樣的字樣:謹將一顆心呈於中國

昆陽縣整風領導小組黨組負責同志一個忠實的員寫於一九五七年除

夕之夜他寫好後,就把它緊緊地攥在手中,好像攥住自己的生命一樣。天大亮了,

他仍然正襟危坐。犀利的眼光透過眼鏡的鏡片,穿過窗欞的空隙,莊嚴地望著遠

方。天末的亂雲仍在飛渡,晨起的蒼鷹已在盤旋……他堅信,亂雲過處,曉日定

然出來,蒼鷹透過迷霧,定能認清正確的方向,箭一般地飛向遠方……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0摒除雜念獻紅心,子矛攻盾鑄鐵案 1

新年早餐時間剛到,勞昆走進反省室,拿走他的稿紙;中餐過後,一份以他的交代為主要內容的右派材料,送到了五人小組辦公室;吃過晚飯,把右派分子——永遠揪出來!的橫幅貼出來了,撕開畫皮,認識魔鬼真面目的大字報,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了。

此前一個星期,劃永遠右派的申報材料已送交過五人小組辦公室一次。永遠原是學校負責人之一,又是少數民族,審查較為慎重,五人小組成員都到了會。看到標題是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挑撥民族關係,多數人義憤填膺地肯定,永遠是徹頭徹尾的右派。後經池中偉提醒,永遠是回族人,諷刺回教徒吃豬肉,怎麼會是挑撥民族關係?伊斯蘭教的教義盤踞回教徒的頭腦,與勞動人民信仰毛澤東思想沒有什麼聯繫。五人小組的組長,南下幹部的縣委副書記是蒙古族人,他從小受父母的影響,篤信喇嘛教,經常跟隨母親跪跪拜拜,出入喇嘛廟。母親生病的時候,他為母親求神,往往一跪半天不起。後來參加了革命,才覺悟過來。將心比心,永遠與他的境況一樣。他覺得不應捕風捉影,將少數民族幹部劃為右派,他說出這層意思之後,劃永遠右派的事就擱淺了。可是現在白紙黑字,他在反省材料上寫得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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