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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柳沛雲很快就成了勇士們前呼後擁的洗心革面的太倉中的一粟。不過,她的面雖然革了,蓬首垢面,不事化裝,鼻樑兩側未著較深的顏色,矮塌塌的,畢露了原形,可是她的心始終未洗、未變,他還是那麼光明一片。她時刻想著,她有生以來,才做了這麼一件上可告慰先人、下也不愧對夫君的大事。她認為自己為丈夫能當部長,當區長,立下了汗馬功勞,丈夫今定會對她刮目相看,恩寵有加,旁人更會對她仰慕恭敬。因此,她的笑雖無一時敢掛在眉稍,但這喜確實每一刻都湧上心頭。她似乎隱隱約約地見到了她這一生夢寐以求的盪人心神的情景:每到夜深人靜,丈夫就將她摟在懷裡,甜甜地吻她,輕輕地呼喚:雲啊,雲啊!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她也似乎隱隱約約地見到,無數偉岸的奇男子,驕傲的公主,都對她恭敬地折腰。因而,現實里不絕於耳的對她刺耳的咒罵,她置若罔聞,別人牛馬般地折磨她,她視而不見。她完全陶醉在自己心造的幻影里,以苦為樂,以辱為榮。以前,大家只覺得姚令聞的黑心像魔鬼的葫蘆,裡面不知藏的什麼藥,如今柳沛雲也變得不可理喻,她的幽暗的心,也像魔術師的手中的那塊布,不知它的下面掩蓋了多少秘密。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3真拋妻演出假離婚,假取名是為真食子 1
反右結束了,絕大多數右派被開除了公職,強制到最艱苦的勞動場所,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造。而柳沛雲仍留在原來的學校工作,她認為這是丈夫的刻意安排,是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而姚令聞因在反右鬥爭中立場特別堅定,所在學區抓的右派之多,為地區第一,特別是他對自己的妻子的罪惡,也勇於揭發,省地都沒有這樣典型的例子,因此,受到省地縣三級領導的大力表彰。先是升任副區長兼文教助理。不久,組織上又任命他為區長,即日將走馬上任。對此,柳沛雲表面雖不露聲色,而內心深處,好像灌滿了蜜,甜滋滋的。當著眾人,姚令聞咒罵她的聲音,雖不絕於口,但他深夜來,黎明前走,親昵的面容頻繁地出現在她的枕間,他們的魚水之歡,更甜於疇昔。他那指天劃地的誓言,讓柳沛雲深深覺得,丈夫是知恩圖報的君子。自己在他心中形象,日漸高大;愛情的根子,在他心中扎得更深;未來的燦爛的霞光,照亮了她前進的路。她待人和善,要是在平日,可以和女伴依偎嬉笑,共享生活的甜蜜,分擔工作的壓力。可如今她是右派,即使是往日親如姐妹的女伴,也把她視為瘟疫,相遇側目而視,避之惟恐不及。她住在喧闐勝過鬧市的學校里,就好像被拋在遠離人世的荒漠中,她著實感到孤獨。
端陽過後一個星期的一天的晚上,黑雲如墨,星月潛光。利劍似的的閃電劈開無邊的暗夜,瞬間照徹整個寰宇;憤怒的震雷,把柳沛雲房前的那棵挺拔的白楊樹,攔腰劈斷;搖動了山的狂風,把瓢潑大雨,惡狠狠的摔打在瓦楞和窗玻璃上,發出劈劈拍拍的嘯叫。已經是半夜了,響起了叩門聲,儘管聲音很輕,可她聽來,勝過震雷。柳沛雲此時覺得,天在旋,地在轉,無邊的恐懼的鐵鉗,似乎緊緊地鉗住了她的脖子,使他艱於呼吸,那顆極度惶恐的心,好似被魔鬼的利爪鋼牙在撕扯,頃刻間,她就會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她想,這樣的晚上令聞不會來,莫不是賴昌那東西又要來騷擾。
以前她是區文教助理、過虎崗附中校長的妻子,洪家院完小的領導安排她住學校最好的離辦公室最近的房間;如今卻要她住在廚房後的豬圈旁,原來用作儲藏室的陰暗的小房子裡。這房子別看不大,可結構奇特,無比堅固。別的深宅大院都用灰漿、空心斗牆砌成,木格窗欞不牢,門葉不厚;惟獨這間房子,用水泥漿老火磚累成實心牆,鐵條窗格,門葉足有兩寸厚。地下有條寬而深的水溝,通過大堤的涵洞與外湖相連,可通小船。房子的地板用磚鋪就,靠內牆有暗道與水溝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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