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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像一顆地雷突然爆炸了,那轟轟的劇烈的迴響,在柳沛雲的腦子裡迴蕩;她像個初次行竊的小偷,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她撲通撲通的心,幾乎竄出了喉。她紅著臉,含著淚,低著頭,惶急萬分,默默無語,幾乎無地自容。經過快一年的苦役的折磨,她面目黎黑,肌削骨露,挺著個大肚子,雙手長著松樹皮。雖然今天她也曾刻意打扮,但在別人眼裡,怎麼也不像幹部教師,倒像個經常在泥里水裡摔打扒摸的小家子農婦。

小伙子,這大嫂天天泥里水裡淌,圍著鍋台轉,她怎麼能知道左派右派,怎麼能分辨羊羔虎狼?你小子倒有膽量,只要是女的,只要很漂亮,管她是披著羊皮的狼,還是化成美女的蛇,你都愛。你說的這個右派分子,這麼年輕漂亮,你當然會愛得死去活來,怎麼還會去分辨是羊還是狼。我倒講個故事給你聽。傳說古代有個小和尚,終年在深山老林的一所寺廟裡修行,從未見過長發女郎。有一次,他因故必須下山,師父千叮萬囑,;那些穿紅著綠、粉面長發的,都是兇猛的吃人的老虎。千萬要離得遠遠的,否則,你就會被她們吃掉。;當小和尚回到山寺的時候,師父問他,;這次下山,你最喜愛什麼?;小和尚張口結舌,不敢回答。師父一再逼問,他只好老老實實、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最喜愛的,最喜愛的,還是兇猛的老虎。;好傢夥,只要是外表美麗的女郎,管她骨子裡是毒蛇惡狼、竊賊土匪、右派分子,你都會像那個小和尚一樣,;最喜愛;。是不是?另一個調皮的小伙子對人眨眼努嘴,怪腔怪調地說。

小伙子,你不能這麼說。我們確實不能把右派分子都說成蛇與狼。別的地方的右派兇惡不兇惡,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幾個右派分子,原來教書時,踏踏實實,和和氣氣,對孩子重話不說一句,輕指不彈一下,怎麼會突然變得窮凶極惡?我聽說洪家垸完小有位老師,他的丈夫還是中學校長。這位老師在枕邊向他說了幾句,他就添油加醋,檢舉揭發,昧著良心,把妻子劃為右派,他因此受到表彰,進爵加官。當了區長後,就逼迫妻子離婚,沒兩天,他就與新人進了洞房,又強制原來的妻子從事苦役,備遭凌辱,受盡折磨。試問,這對夫妻,究竟誰是可憐的羊,誰是兇惡的狼?你們可不能昧著良心說。一位濃眉大眼的漢子,憤憤不平地說。

那還用說,妻子是可憐的羊!她丈夫是六親不認,人面獸心,才真正是窮凶極惡的狼!群情激憤,眾口洶洶地說。

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如今上面就是這麼黑白顛倒,陰陽倒置,偏偏喜歡狡猾兇惡的狼,要狠狠打擊柔弱可憐的羊!濃眉大眼的漢子又大惑不解地說。

繼續革命嘛!鋼槍在手總得放,豺狼虎豹打光了,麻雀兔子就遭殃。風水輪流轉,今天大整讀書人,明天輪到批農民。豬婆子到老都有一刀閹,你又何必大驚小怪呢!一個小伙子操著手,白眼望著艙頂,自命不凡地說。

羊羔有罪該吃,專吃羊羔的虎狼卻沒錯反而有功,這哪裡還有天理良心!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6船中人義憤鳴不平,柳沛雲痛憶魚水情 2

你真是榆木腦袋實心眼,自古大權在握的皇帝哪有錯?就說這次整風,有人說,;糧食統購過頭了,農民沒飯吃。;;合作化搞快了。剛剛插秧成立初級社,稻穀沒黃,一聲喊,就轉為高級社。農民不適應,生產搞不好。;這些實話都說到了我們農民的心坎上,可偏偏他們都被劃成了右派!成則為王敗為寇,天理良心的天平,從來都向有權的虎狼傾斜,無勢的羔羊只能自認倒霉,你又何必為他們鳴不平?自命不凡的小伙子帶著教訓的口吻說。

唉,別說了,別說了。一個灰白頭髮核桃殼臉的老人,也憂鬱地加入了這爭鳴的行列,過去是三娘教子,如今是子教三娘。搞土改、成立初級社時,幹部下鄉,拜老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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