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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棟臣聽說尚文又回來了,興奮得不得了。他狠很地罵道,這傢伙,比豬還蠢!已經漏網的魚,又自動鑽進網裡來。送上砧板的肉,他不猛砍狠割收拾它,怎麼能表明他立場堅定,鬥爭堅決?怎麼能向無產階級靠攏一大步?!有這麼個立功贖罪的好機會,他應該好好把握。過去是自己昏了頭,不只沒有用右派的屍體去壘升官的台階,反而鳴放中隨聲附和,為右派吶喊助威,差點兒墜入萬劫不復的右派深淵。

原來虢棟臣在整風期間,被調去審干,走遍西北調查取證,半年多才回到單位。他的任務完成得十分出色,領導上又準備要他南下廣東。可是他深受外地的大鳴大放的影響,覺得自己有很多的話要說,不說怎能表明自己對黨的忠誠?他一再提出要求,領導都沒有同意他參加鳴放,於是在他南下的前夕,趕緊寫了一些大字報,夤夜貼了出來。等到他到廣州調查了一個星期以後,他接到了單位領導的電話,說外調取證,已安排了別人,要他火速回單位,另有任用。接到電話後,他喜不自勝。原來去西北外調,十分艱苦,當時無人願去。局黨組書記曾向他許下諾言,如果出色完成了此次任務,就任命他當人事科科長。他想,這次肯定是組織實踐承諾,升他的職了。俗話說,佛要金裝,人靠衣裝。當上科長,就應該有科長的派頭,廣州有派頭的衣服多,他得好好挑一套。穿上它,往辦公室一坐,那才夠風光。他整整花了兩天的時間,跑遍了廣州的大街小巷,終於找到了一套昆陽罕見的廣州僅有的咖啡色的中山裝,他穿上在試衣鏡前搖來擺去,仔細端詳,覺得穿上它,不只當科長,就是當縣長也有十足的威風。他穿上它坐在火車上,旅客們都投以羨慕的眼光,好像他是個大國的外交部長。

下了火車趕緊轉汽車,馬不停蹄到昆陽,他想人事科的幹部、職員,一定在等著他作指示。可是,才走進單位大門,一條醒目的橫幅,橫亘在他面前:把隱藏得最深的右派分子虢棟臣揪出來!頓時天旋地轉他傻了眼,手提包啪啦一聲掉到地上。此後,日日斗,夜夜批,連他的名字,也不知批了多少回。原來,左派中的傑出的代表,優秀的文化人,從假虞滅虢這個成語中,得知虢是西周的一個國家,那麼,虢棟臣,豈不就是封建國家的棟樑之臣,是封建王朝、地主階級的看家狗?難怪他要反黨反社會主義,於是就狠狠批判他是封建皇帝、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他見風轉舵,馬上申請改名叫國忠臣,革命左派說,是臣還是皇帝地主的狗,他再次申請改作國忠人,並且再三說明,他今後一定忠於黨忠於人民。但是,不管他怎麼認罪,怎麼改名,他心造的高高懸在天上的大科長,還是掉到了糞溝里,他頃刻他變作了臭不堪聞的右派。鐵桿的左派們說,右派就是右派,他這副婊子像,就是與革命人民不一樣。幸好他從西北回來的時候,反右派鬥爭已接近尾聲,他從廣州回來後,反右派已畫上了句號。補批補斗、補報材料時,形勢已發生了變化。上面要求抓右派名額只占教師幹部總額的百分之一、二、三,最多百分之十,現在早已抓了百分之三十,超額十倍、好幾倍完成任務了。領導認為,再抓下去,右派就不只是螺螄蚌殼一小撮,而是汪洋大海一大片。到頭來,惹火燒身,自己也免不了。不能樹敵過多,反右鬥爭應該歇歇氣了。就這樣,他的材料五人小組沒有批下來,最後定個中右結了案,撤了副科長,下放到農場去改造。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此,虢棟臣的階級鬥爭的神經繃得特別緊。哪裡風吹草動,他都認為是嚴重的階級鬥爭,他都要跑去放一通槍,以顯示他的立場特別堅定,是無產階級的堅強的保衛者。他下放到農場,他迫切需要立功贖罪,重塑他往日的輝煌,因此他主動要求去管理右派。他覺得只有這樣,才有眾多的鬥爭對象,英雄才有用武之地。正因為這樣,右派分子就成了他的早晚的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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