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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午宴說夢(上) 24青龍亭萬人祭英烈,洪善彰東海認親人3
「好好桃堤柳林怎麼會變成這樣?」竹海聽仇虬這麼一說,詫異萬分,不禁驚呼起來,「當年,我在過虎崗中學工作時,暮春也曾到此地垂釣擊水。那時,芳草堤岸的一線桃林,落英繽紛如紅雨;湖濱水底白沙好似浮起,儼如風光旖旎的富春江;五柳林的柔條似貴婦的青絲飄拂,綠茵茵的草地如厚厚的氈氈毯,勝境如詩如畫,多麼富有情趣啊!不過短短的三年,怎麼竟衰敗成這樣!」
「竹海呀,那時你浸在愛情的蜜罐里,當然會感到一切甜如蜜!」仇虬望著竹海驚詫莫名的神態,不禁哂笑起來,「但對飢餓死亡線上掙扎的人,這一切當然不可能誘發出無限的柔情蜜意,有你和池新荷當年的那種感受。他們心頭時時刻刻思考的,眼裡不知疲倦地搜索的,就是柳樹皮可以填肚皮,桃枝柳根可以當薪柴。過去湖鄉全靠稻草做燃料,可自去年用稻草制澱粉做粑粑充飢,草給人吃了,牛都沒草吃,哪裡還有草當柴燒?公社食堂名正言順白天砍,社員提心弔膽晚上偷。根本沒有三年,就那麼兩三個月,五柳林近萬株柳樹,桃花岸上千株桃樹,枝幹付之火海,樹皮塞進肚裡。這與後來你與池新荷的的愛情蜜罐,一夜間突然被打破,甜蜜突然變為酸澀,簡直是一種天衣無縫的巧合。我想二十年後的今天,你再次會晤池新荷,你與她的心裡,只會感受到無窮無盡的酸,絕不會覺得有昔日那種沁人心脾的悠悠的甜!
「不說這些了,還是言歸正傳吧。到了五柳林,我們按照蕭陶提供的恩師每天必在這裡牧牛的情報,立即在林中搜索他的身影。暖洋洋的斜日下,幾隻骨瘦如柴的牛,在挖過草皮後的坑坑窪窪的泥地里艱難地尋草啃,旁邊臥著只老牛,頭貼地面懨懨喘粗氣。柳林搜索殆盡,我們目光停聚焦到湖邊的壘砌的土墩旁一處背風的低洼地,那裡鋪了些乾草,有個人平臥在草上曬太陽。我們估計他就是我們的老師,便急忙走過去。他見有人來,便側臉斜睨著我們,開初見了我們這番打扮,誤以為我們是社員,忙坐起來,臉上擠出尷尬的笑來準備打招呼;及至我們邊喊邊跑,他聽出了我們的聲音,他立刻翻臉,橫眉打結豎瞪眼,霍地站起來大聲斥罵:
「『仇虬,你,你,我的話一句也不聽!我要你遠離我,你卻淡乾魚放生,不知死活,偏偏找上門。尤瑜,你早就離開了學校,與我風馬牛不相關,你何必來湊熱鬧!滾!你們都給我快點滾!』說著,他急忙將身子轉過去。我們知道他在說氣話,其實此刻他心頭也在滴血,背著我們抹眼淚。他那驟然轉白的枯焦的頭髮糾結如亂麻;緊鎖的寬眉下,凹陷的眼睛無神采;顴骨高聳,往日豐腴的臉頰如今黑瘦無血色;頸上青筋條條凸出,便便的大腹干扁了;他那原來中身的棉襖,如今又髒又破,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好像小孩錯穿了大人的衣。這殘酷的三年歲月,竟將個紅光滿面、精神矍鑠、風度翩翩的學者,折騰得像乞丐。見到他這般寒磣,我們心頭似刀割錐刺,尤瑜當即跪下磕頭,淚如泉湧,無限淒楚地說: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您老恩澤了我們這麼多年,我們怎麼能一朝忘了您?對於父母來說,成龍成鳳的兒子是好兒子,住破窯做乞丐的,也同樣是兒子,老師對學生也應一個樣。過去我行為詭異,學業無成,讓您操碎了心,可,可我也是您的學生呀!在您極度困難的時候,前來看望您,只是想報您的培育我們的恩德之萬一,您怎麼能忍心趕我走?』這時尤瑜掏出袋子裡裝著蒸雞的食盒,雙手托著,膝行向前,淚流滿面地說,『老師,學生無能,不能解您倒懸的厄運,現在僅僅弄了點吃的,給您補補身子。……』
「尤瑜還沒有說完,老師瘦如柴棒的身子,不知怎麼能爆發出那麼大一股勁,搶過食盒,用力一擲,將食盒遠遠拋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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