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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瑜在蜻蜓點水,敷衍過識字教學以後,幾乎晝夜守在溜上。和他們一樣跑,一樣叫,一樣笑。雖然累得像拉著重車臭驢子一樣,他心裡還是樂開了花。最讓他愜意的是那天下午,他撈上了四條鱔魚一樣的東西,這傢伙,雖也形似鱔魚但大小色澤都不一樣。它背上白里浸灰,兩側腹部銀白,無鱗,似蛇,二三寸粗,一兩尺長,肥墩墩,光溜溜,一條大概兩斤多。尤瑜從未見過這種怪物,當網兜露出水面,它們如泥鰍一樣扭動時,他叫呀,笑呀,跳呀,真像個窮叫化拾到了金元寶的。大家也說這是個稀罕物,叫白鱔,味兒最美,現在就煮著吃。眾人齊動手,片刻白鱔下鍋。鍋下火苗呼呼啦啦地笑,鍋里的滾湯咕咕嚕嚕地唱,那瀰漫在空中香氣啊,惹得人涎水淅淅瀝瀝地滴。揭開鍋蓋,像在險灘上行船,船夫的篙子一齊緊張地向水裡撐一般,他們將那鐵桿般的筷子,同時往鍋中戳,幾乎又同時將直冒熱氣、白嫩生生的白鱔肉,往口中塞。燙得人口舌霍霍有聲合不攏,不過,穿過那齒舌緊張咬嚼的縫隙里,還是不約而同地擠出許多零零碎碎、粗鄙骯髒的話:
這……這東西,比……嫩……婆娘的……,還……有味……
嫩婆娘……咬著這條……白……白鱔,她才覺得……更……更有味……
尤瑜沒有參加這奔流的髒水的大合唱,他那清水暫時還與這粗俗的油合不上,他只一心向著鍋里,細嚼細咽細品味。那異香前所未聞,那奇味有生未嘗,那種不同凡響的膩滑呀,他到此刻才體味到:鯿魚沒有這麼香,鱖魚沒有這麼肥,青魚沒有這般膩,鲶魚沒有這般細;野鴨肉有點粗,獐麂湯略帶腥,海參墨魚,又似乎有些泥巴味。這東西啊,吃進口裡,異香芬齒頰,奇味滿嘴溢,滑滑膩膩喉中溜,黏黏糊糊似酥糖,它無骨無渣,頃刻就溶化。他只覺得有一種脫離凡俗,升入仙界的感覺。他想,人生得意須盡歡,切莫不將白鱔嘗,太白真人想不到,美國總統世界首富不知為何物?這世界上的一切的一切,說白了,還不如一碗白鱔湯。
村長見常常竄翻一塘的游魚子,如今安靜如,便有意撩撥笑著問:
老弟,你嘴裡吃進好吃的,心裡想著心愛的。你告訴我,你究竟又想著哪一位姑娘啦?覺得哪一位天仙,比這白鱔肉的味兒鮮?
那還用說,只有你愛的那大眼睛姑娘的味兒,才比這白鱔味道強。
村長啊,這尤老師可比你有文化,他心裡想著就一定會來搶,你如果不提防,到時候,你吃進口的唐僧肉恐怕還要吐出來。
幾個吃得臉上冒汗、嘴裡汩油小伙子怪聲怪氣地逗趣,所有的人都哈哈哈哈地笑翻了天。就這樣,尤瑜天天泡在溜上,笑在溜上,效太白真人得意盡歡,真的忘記了美國總統,世界首富,家中的老父母。原來計劃春節前回家兩次,可後來一次也沒有回去。過春節回去時,村長問他,老弟,捕魚,修塘壩,你與我們村勞動力一拳一腳,一個樣兒干,還教我們識字學文化。給我們村做了這麼多事,辛苦了,我們打心裡感激你。如今,青魚、鱖魚、鯿魚、野鴨子,每種拿一點,也把我們的一點心意帶點回家去,獻給你父母。可尤瑜卻說,別的什麼都也不要,我只要兩條白鱔就夠了。
真的尤瑜這麼熱愛勞動積極工作麼?那只有天知道?其實,尤瑜有生以來的二十多年,天天泡在街頭的麻石上,生活空虛,覺得膩煩沒滋味,只想尋求新的刺激。這次到南門橋來,正好滿足了他這種一時猛漲、一時驟落的山溪水的任性胡來的性格。他跟著村長到溜上撈浮頭魚,車干湖凼抓沉底魚,深夜駕著小船打野鴨、摸手坎,與大伙兒一塊兒剜湖藕,串門子與婦女調笑,他樣樣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鮮。能這樣,就是搭上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對他不了解村民,就錯把杭州作汴州,認為他埋頭苦幹覺悟高。至於掃盲嘛,雖然青壯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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