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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陶說到後面,怒不可遏,兩眼噴出火一樣的光芒。肖伯父不住地搖頭,唉聲嘆氣。尤瑜、彌征行和我,都為之深感憂慮,這可憐的人啊,無端地債台高築,今後怎麼活?但我們又覺得與他不屬同一區鄉,想幫忙也幫不上。只能隔岸觀火,干著急。討論來討論去,最後大家一一致同意,我們四個幹部,每人捐助二十元,肖伯父說他是親戚,無論如何也得出十元。這樣,總算填補了春牛因住院而出現的經濟的窟窿。
一切商量停當之後,已是半夜過後。大家急如星火,即刻踏著月色出門,去干他們各自該幹的事。我因為是女同志,得到特殊的照顧,下半夜可以休息。皎潔的月光從茅氈牆壁的一個破洞斜窺了進來,正好照著我的床頭,撩得我怎麼也不能入睡。我記起小時候母親教我念的一首兒歌的前兩句來了: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原來我以為,解放了,大家都是同志和朋友,人與人之間,只有愛護與幫助,不會有人耍陰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只有歡樂,沒有愁苦。可現實的嚴酷的鞭子頻頻鞭笞著我幼稚可笑的靈魂,我越來越深刻地感到:如今,大家雖然都生活在陽光下,可大部分人的思想還拖著個黑暗的長尾巴。少數人甚至里外都黑透了,只在外表塗抹了一層騙人的朱紅色。正像魔鬼手中的葫蘆,外表雖然漂亮,裡面裝的全是毒。這種人,雖然眼下還不是秦始皇、王世仁、穆仁智,可是,他們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走秦始皇、王世仁、穆仁智的老路。農民革命成功後,根本不可能實現什麼苟富貴,勿相忘的夢想,而只可能造就又一批劉邦、朱元璋?生活在這九州的善良的人啊,要到什麼時候才不受欺騙,不受宰割,不做牛馬,不當奴隸,大家只有歡樂,再沒有惱人的憂愁,活得像個人模樣?我的思想像在風急浪高的海上飄浮掙扎的破船,找不到依託和歸宿。整個環宇,什麼時候才能像這無邊的月光,只有皎潔與寧靜,再沒有惱人的陰影與黑暗,再沒有肆虐的雨暴和風狂。此時,陳子昂的幾行詩,像壁立的高山,突兀在我眼前: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蒼然而泣下。
此時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人類歷史的征途是這般渺茫、兇險與漫長,邁步前行的人又是多麼孤獨、渺小和和悲愴。無論是古人、今人,抑或是來者,怎麼會不念天地之悠悠,獨蒼然而泣下呢?……
第五章午宴說夢(下) 19喬俊狂語驚四座,仇虬三祭活亡人 1
張紅梅說到後來,思如潮湧,語噎聲吞,悲不自勝。她痴痴地望著竹海,渺如隔世。竹海聽著她說的光怪陸離的炎涼世態,義憤填膺,珠淚滾滾,陷入了苦苦思索的泥沼。原來今天人類歷史的舞台上演的,全然不是他們預期的霞光遍地、洪福齊天、情意纏綿的喜劇,更多的還是晝黑如夜、虎暴狼貪、屍骸相撐的悲劇,就是今天也不能倖免。許多用紅得燙手的辭藻頌揚偉大的革命時代、標榜自己為獨步天下的革命者,其實是徹頭徹尾的騙子。張紅梅說後,與竹海淚眼相對,一個痴,一個呆,悲憤幾乎充塞了整個宇宙。此刻,時間全凝固了,過去、現在和未來,在他們的思想里,如死一般的撒哈拉沙漠,一片荒蕪,一片空白。
你們怎麼了?一個是呆呆的木雞,一個像痴痴的石雕;一個珠淚滾滾,一個怒目橫睜。簡直是痴情的梁山伯祝英台,都忘卻吃喝,全成了啞巴。你們究竟中了什麼邪?聽到譏諷話語與尖刻的訕笑,張紅梅從回憶的時空隧道中走出來了,竹海也從痛苦思索的噩夢裡醒過來了。循聲索形,他們看見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仇虬,雙手端著一個光潔如玉大海碗走來。竹海覺得剛才自己與紅玫瑰像情人鬥嘴堵氣後的僵持情狀,確實有些失態,怪不得仇虬訕笑他。但又覺得仇虬話里無端瀰漫著濃濃醋意,著實有幾分可笑。於是竹海便接過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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