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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嘛,又不是殺人放火,怎麼也同一樣遊街示眾?」一些血氣方剛的年青人大惑不解地問。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不把你的臭嘴巴閉緊,惹出禍端,小心你的腦殼!」有經驗的長者戳著這些年青人的額頭,嚴辭厲色地訓斥。
「那不是我娘家的那個討人喜歡的伢子麼?土改時就當了基幹民兵,要是不讀書,早當上了村長。可一讀書,倒成了右派!這讀書真不是好東西。我明天就要把我的伢子從學校里喊回來,跟牛屁眼總比當右派好。」一個饒舌的婦女,指著難民隊裡的一個年青人,好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路,十分驚奇地說。
「戴上右派帽子,那是孫悟空戴上了緊箍咒,壓到了五台山下。唉!真不知要到什麼猴年馬月,他們才有出頭之日?」大家都長吁短嘆,異口同聲地哀憫道。
右派們歷時兩天,跋涉了兩百多里,確實是歷史上罕見的一次盛大的罪囚yx示眾,他們以穹廬似的藍天為課堂,以遼闊的大地當黑板,以雙腿作鐵筆,在喧囂的城市、在寧靜的鄉村,以及盤古還未涉足的崇山峻岭,劃出一條深深的軌跡,讓世人將他們反面教員的狼狽面目,銘刻於心,傳之子孫,萬代千秋,永誌不忘。古代罪臣流放,如蘇東坡流放瓊州,文天祥充軍伊犁,押解者與被押解者一行,不過數人,且目見者極少,耳聞者居多,即使成為飯後談資,茶餘笑料,知者寥寥,影響渺渺。而右派有如一夜春風驟來,千樹萬樹花開,遍於城鄉,即使是山陬海曲,也頻頻能見到他們的可惡的身影。特別是這次罕見的盛大的罪囚yx示眾,一時集合的罪囚之多,通過的地域之廣,在人們心中引起的驚恐之大,無異於十二級颱風,九級地震。古代的罪臣充軍流放,那不過是天末飛著的幾隻受傷的孤雁,與大眾的生活毫不相干。可是右派與自己的生活,貼得這麼近,聯繫這麼緊,其中有些人,還是他們的師友鄰居親戚,有的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叔伯兄妹。他們手摸著,足踏著,他們的頭髮根根能數清。可是他們居然也因言獲罪?如果不謹言慎行,也許他們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從此萬民側目裹足,緘口藏舌,真正實現了天下太平。因此,這次盛大的罪囚yx示眾,把個反面教員的教育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其儆世作用,罪臣流放充軍又怎麼能及其萬一。恐怕歷史上最英明最偉大的政治家,最理想的舜堯治世,踮足也無法望其項背!
第二天太陽落水的時候,我們終於到達了湖濱,幾艘小船已在那裡等候。擠擠挨挨,我們被囫圇地裝上了船。雙槳如鳥翼,小船似鳧雁掠過寬闊的湖面,頃刻,我們就被撂到荒草沒膝的湖洲上。可惜天黑了,要是在白天,如果又有風,那真可以欣賞南方人不可能見到的「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奇觀。
我們蹣跚地在草叢中沒走多久,就找到了條雜草叢生的路。磕磕碰碰前行,總算發現了前邊有搖曳的如豆的燈光。饑渴疲憊的鞭子驅趕著我們加快了步伐,到達目的地後,大家狼吞牛飲之後,糊裡糊塗倒頭就睡,頃刻鼾聲如雷。第二天晨曦初露,敲破了銅鑼,總算才把一群死豬驚醒。我睜開惺忪的眼睛,只見一個身著皂衣的跛腳漢子,像一截粗短的燒焦了的木頭,提著銅鑼,微微叉開腿,側身站在房前的草叢中。瞪著眼,板著臉,撅著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五斗糧。有人認識他,他就是聞名遐邇的破案高手,昆陽縣心狠手辣的閻王爺一一梁大膽。他就是我們中隊管理員。因為我們都是極右分子,上司認為,只有他使出殺手鐧,才能治服我們。大家都竊竊私語,才走出狼窩,又落入了虎穴,栽在這個黑炭頭手下,真是命途多舛。不過,事實卻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他並不似狼虎那般兇狠,倒有幾分木訥笨拙,兩片厚厚的嘴唇顫動了好一陣,才說出幾句語氣平和的話來,而且我們還從中聽到了久違的「同志」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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