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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如今中國與世界的形勢大變了,可在中國,某些人的武斷,始終沒有大變。一個皇帝倒了,可冒出千千萬萬個無冕的皇帝。官高一級,如壓泰山,仍然天經地義。尤瑜已當上了縣委副書記、組織部長,姚令聞還是個區長,他無法奈何他,那裡是個安全可靠的藏身洞。你不妨去找找他。」

「我不能。」她停止了哭,擦乾了眼淚,無限痛苦地說,「我過去對他那樣無情,如今雖對他沒有什麼惡意,但也不可能什麼好感。窮途末路,即使他願意幫我,我又怎麼有顏面求他施捨?我這一生能得到你這樣赤誠的關愛,心滿意足了。如果硬有什麼禍患降臨,將我們永遠分開,那麼,我就將我們的幸福寄託於來生。」

「尤瑜是個鍾情的人,他愛一個人,就想她一生幸福。至於能否得到她,那是次要的。不管你對他怎麼樣,他始終都會幫助你。」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如果我那樣做,那就是我褻瀆愛情,背叛了你。我還有什麼面目立與天地間。」

我們無話可說了,默默地坐在草地上,各想各的心事。我想,自己處於極度艱難竭蹶之中,她仍然這樣深沉地愛著我,我應該感謝上蒼的無私的恩賜。但是,自己不能過分自私,暴殄天物,而應該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這種金子似的人間的真愛。我應該盡一切可能,幫她擺脫走向幸福的障礙。

真的天有不測風雲,午夜還皓月稀星,第二天凌晨竟下起雨來了。中隊有條船要去運東西,順便也能遠送新荷一程路。風淒淒,雨淅淅,新荷踽踽獨行,默默地走在草間的小道上,又默默地走了飄搖的小船,淚眼還屢屢回頭望,回頭望……我佇立湖濱遠望,浩淼的煙波里,漸漸地,漸漸地遠逝的小船,終於消失在迷濛的煙雨中,我的泉涌的淚眼還是久久地呆望著,久久地,久久地呆望著。我深刻意識到,這雖然未必就是死別,但這生離啊,恐怕是將會到永遠……將會到永遠……

新荷走了,新荷真的走了,我的靈魂也跟著她走了,腦子空蕩蕩的,此刻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具木乃伊……

第六章夜茶品夢 15鵲橋居奮筆解倒懸,檻外人決心自沉淵1

我似一具木乃伊,佇立湖濱,一任風吹雨打,毫無知覺。我送走了池新荷回來,只覺得天昏地暗,世界末日到了,我和著濕衣倒頭睡,兩天不吃喝,兩夜沒起床。夥伴們說我好似大病了一場,容顏已大變:頭髮像亂紛紛的枯焦的茅草,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兩個眼睛如深不可測的幽黑的山洞,不知裡面藏了多少傷心的淚;雙頰像刀削過一般,一張蒼白的皮貼著嶙嶙的瘦骨,簡直像峭壁。原本修長的的身軀,顯得更加瘦長了,簡直像竿枯死的竹子。此後,腦子裡只有新荷如秋後飄零的黃葉的影子,經常神不守舍,忘記了洗臉、吃飯,忘記了洗衣,晨起,左右腳交互穿錯了鞋,甚至自己還不知道。

為了擺脫山一般的痛苦的思想的重壓,每天,我找最重最苦最累的活干,用極度的疲倦來麻醉自己,使自己忘記這世上的一切,也忘記新荷。可是,「抽刀斷水水更流」,愈想忘記她,頭腦中她的影子反而愈清晰。即使累得趴下似一灘泥,新荷燦笑如春花、悲泣似秋雨的倩影,無時無刻不在頭腦中湧現。她笑吟吟向我走來,深情地將發自肺腑的真意——《樂此逍遙遊》送給我;她樂滋滋地在我房中,忘情地演奏著悠揚的《黃河頌》;白天工作,我們肩並肩地忘我戰鬥,是同一條戰壕里的親密的戰友;黃昏漫步,田間小道上緊緊相隨,我們像比翼雙飛的輕盈的燕子。秋汛午夜奇寒,我們共同巡堤,狂風激起的暴雨般的浪花,劈頭蓋腦,我身著單衣不覺冷;舊曆新年將近,她送來布票錢鈔,擬為我添置新衣,讓我去她家歡度新春。我永遠忘不了,在鵲橋居里,她的泣血的悲訴;我永遠也忘不了,於湖濱如茵的草褥上,她要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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