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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聞啊!你的表兄好幾個,合起來,斗大的字認不得兩籮筐,別人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我們也說不出個什麼理。今天你們讀書人到我家裡做客,大長了我們家的志氣。你的表弟還年小,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送他讀書,你就把他帶到城裡去。」就在二表哥的婚後,姚令聞的媽媽就把勞昆帶回了家。

後來姚令聞又通過非常手段讓勞昆考取了昆師。勞昆學業不好,可體力不錯,重點學體育,畢業後,他讓勞昆到過虎崗中學任體育教師。同來的還有同班同學歐晴,那是因為勞昆深深愛著她,特意向他推薦的。兩年多來勞昆追她,始終沾不上邊,經他姚令聞說合後,勞昆特地回家通報了,舅父按他姚令聞定下的婚期,正在緊鑼密鼓啊準備。他如今這麼做,這,這,這不是要表弟的命?這怎麼向他說明,怎樣向舅父交代呢?

想來想去,姚令聞的心都懵了,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站在船頭,他下意識向前移了一步,那隻腳踩到船幫上,身子向水下傾斜,幸好在船上起錨的船夫立刻拉住了他。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在這世上活動的空間,並不是與他想像的無限寬廣,它只有這船的甲板那麼大,超越這個範圍,他就會沉入水底,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他再望著天,天沒有那麼藍了;望著廣袤的田野,禾稻也沒有那麼綠了。他依然定定的望著遠方,穿梭的白帆,翱翔的蒼鷹,似乎業已呆滯,早喪失了勃勃朝氣,那汽笛嘟嘟也似寡婦在忘情悲泣……

姚令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想搜尋些稍有生氣、能讓他片刻開心的東西。可他見嬌花墮淚,聞槳聲嗚咽。船緩緩行進,他的心漸漸沉入水底。眼看船快靠近過虎崗的碼頭了,他真覺得自己沒臉到學校去見勞昆。他望呀,聽呀,惱呀,他覺得藍天灰暗了,平原上的禾稻萎蔫了,翱翔的蒼鷹、悠悠的白帆更呆滯了,仿佛世界的末日降臨了。他想,要是這船兒永不靠岸,老是這麼悠悠地飄著盪著,悠悠地飄著盪著,泛舟五湖,漂泊江海,那該多好啊!

可是突然有一個聲音將他從死一般的夢裡驚醒了,像寂靜的夜裡突然爆炸,他聽到有好幾個孩子齊聲高叫起來:

「好大一條魚呀,好大一條魚呀!」

「伢子,你們老說我釣不著魚,你看,你們幾個釣的加起來,也沒有我的這條重。這就叫做放長線,釣大魚!」前面船碼頭不遠的地方,一個中年男子,將一條尺多長的魚和著釣竿一起舉在空中,望著幾個跳起來孩子,得意地高聲說。此刻,姚令聞頓時心裡一動,囁嚅的唇間,反覆著「放長線,釣大魚」聲音。他突然覺得阻塞他思維流水的閘門給打開了,天又藍了,禾稻更綠了,呆滯的蒼鷹白帆又活了。他想,循著這個思路,去開導勞昆,那無異於庖丁解牛,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姚令聞也老大不小了,可船還沒有停穩,他也像不落板的少年一樣,跳下了船。

他匆匆地向學校走去。走近學校,認識他的老師都姚縣長長,姚縣長短,噓寒問暖,表示對他的無比恭敬。要是以往,他會一個個握手笑答,以顯示他的自驕自傲而又謙遜隨和。可今天他沒這個閒工夫,他隨便草率敷衍,點點頭,就溜過去了。有人傳語,勞昆立刻跑著迎出校門。一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使勁地搖著,大喜過望地說:

「姚縣長,不,大表哥,我正準備到你那裡去看你,沒想到,你竟如菩薩仙人,洞悉人意,飄落人間來看我了。」

旁邊圍著獻媚的人,都說,縣長大駕光臨,一定又有重要的指示。姚令聞好似衣錦還鄉,有說不出的高興勁兒,可又覺得他們與自己的身份不幫配,不想多說話,就隨便敷衍說:

「沒什麼指示,只是近一向工作太累,想來釣釣魚,放鬆放鬆,放鬆放鬆!」說過,頭也不回,向辦公室走去,進門,就一屁股坐在他原來坐的校長寶座上,翹著的二郎腿不斷地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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