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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轉念,又覺得也許,也許都不是。過去自己的惡作劇,曾讓新荷難堪,現在她要向他討個公道,發泄她久已埋藏在心中的憤懣。天哪,也許她畫的是只癩蛤蟆翹首呆望白天鵝,抑或是畫的一隻癩皮的蜀犬吠紅日。越想越覺得情況更糟糕,我再也不敢往下想。因為復仇的槍口射出的只可能是復仇的子彈,決不會是我一相情願、異想天開的酥糖。也許,也許這些都不是,而是紅玫瑰偷梁換柱,塞入的是她逗狗呀貓呀的一塊臭肉,用來吊我的胃口,以期達到嘲弄的目的。這麼一想,頓時又覺得天宇被風雪攪得周天寒徹,自己墜入了冰窟里,等待我的將是無情的懲罰。我想,這次我一定得力戒浮躁,冷靜地仔細分析辨識,決不能再一次錯把「杭州」當「汴州」,受到不應有的羞辱。
年關近了,父母在店鋪前面忙著磨豆漿賣白干,整天飯都吃不上。我悄悄從後門溜進去,避過了他們的嘮叨,一頭扎進自己的房裡。將新荷回信的三個信封及一張白紙與只寫了一短撇的又一張白紙,全攤在桌上。我瞪大眼睛,全神貫注觀察分辨,切望能找出是新荷的真跡、或是紅玫瑰造假捉弄自己的字跡的確切證據。白紙當然不能說明什麼;那短撇起筆渾圓,隸書筆致;三個信封上的隸書字,字體寬扁,筆鋒圓潤秀麗,幾乎似一次印製的,不差毫釐。是我十分熟悉的筆跡,是新荷的,不會有錯,絕對不會有錯!紅玫瑰在傳遞信件的過程中,雖然也想恣意嘲弄自己,但這信卻千真萬確是真的。
這信是上帝的賜予,他決不能褻瀆它,自己不應該隨意撕開。我想找把剪刀來剪,走到了父母房裡。幾十年來,母親虔誠地向佛,床的對面供奉著觀世音菩薩,頂禮膜拜是她每天生活必的必修課。以往,我總切笑母親迷信愚昧,可今天不知為什麼,一走進她房裡,一種虔敬的感情油然而生。我不禁在燭火上爇了一支香,撲倒在蒲團上不住地叩首,心裡反覆默念著:「新荷,你賜給我的畫,最好是同林鳥比翼飛藍天,抑或是一對金絲鯉魚戲深淵,抑或是駿馬巧飾金鞍馳草原,可千萬,可千萬別是癩蛤蟆翹首呆望白天鵝,或者是癩皮蜀犬吠紅日。」我不知磕了多少個頭,也不知這詞兒念了多少遍,我才拿了剪刀回房間。
我小心翼翼地剪開信封,草綠色的信箋就呈現在眼前。我顫抖的雙手將她展開,捧在胸前輕聲讀,真如熱極渴極時臨風飲甘泉。
尤大哥:
年余未睹兄長面,一顆心時刻似倒懸。近來頻頻拜讀兄長的多情箋,我愧疚千種,感佩萬端,一時難以盡言。此刻到你我家裡傾訴,家長難容;鬧市茶樓晤面,過客礙眼。唯思城北昆江桃柳岸畔,向來為情人幽會之處。此地夜來清靜,鳥雀也不會干擾。你騎竹馬來,我撚青梅去,最能傾情訴胸臆。晚八點,不見不散。請接受我
虔誠的祝福
出水芙蓉謹志57·1·25
這從隸書蛻變出來的行楷,我是多麼熟悉啊!這是新荷的筆跡,這肯定是新荷的筆跡!紅玫瑰呀紅玫瑰!我們千真萬確的清渭的真情,你為什麼要用巧言令色的濁涇,攪得它渾濁不堪?否則,這些天來,我怎麼會在恐怖的噩夢裡不得安寧?但一轉念又覺得,如果沒有紅玫瑰這濁涇的攪擾,那清渭的信箋,又怎麼會像輕盈的蝴蝶,飛到自己的面前?看來,不管怎樣,我還得多多感謝紅玫瑰才對。何必埋三怨四,讓無端的浮躁攪昏自己的頭腦,恩將仇報。我得好好理清思路,廓清胸臆中的蕪雜,以最簡捷的美妙的音符,去挑逗她那流水高山似的動聽的琴弦。為了屏去這困擾人煩躁,我得好好睡一覺,讓甜蜜的夢的熨斗,熨平我長期來因煩惱而皺縮的靈魂。我小心地收起這些有字或無字的信箋,藏於貼胸的襯衫口袋裡,算是預支的只有我才心領神會的親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床前的座鐘正敲響了六點。我趕緊按自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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