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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夜茶品夢 26怪客逐主,陌生港商原是好兄弟;荒墳白骨,慘死黎疾變為活栗奇3
黎疾說的這個真瘋子原是屈原、王昭君故里——秭歸的人。初遇到時他還不甚瘋,他告訴黎疾,他姓屈,但他不能肯定自己是三閭大夫後裔。他有個最要好的同學,也是秭歸人,姓王,完全可以肯定他不是王昭君的後人,因為王昭君遠嫁匈奴,她的後人都遠在蒙古或者內蒙古,應該都是蒙古族。不過這個是漢族的姓王的同學,卻一口咬定自己是正宗的王昭君的嫡傳後裔,並且以此為榮。他們在秭歸縣簡易師範學校同班四年,後來又被分配到同一所中心小學教書,耳鬢廝磨、打打鬧鬧的時間遠遠超過梁祝同窗三載,感情好得不得了。要是像梁祝那樣,一男一女,他們早結成了伉儷。他們讀書時打打鬧鬧慣了,工作時當然也還故我依舊。讀初師時,姓王的還流著綠鼻涕,姓屈的就叫他做「綠鼻王」;姓屈的不修邊幅,洗臉隨便抹一把,常常眼屎都沒洗去,姓王的就稱他「小丑豬(屈)」。開會前,飯桌上,「綠鼻王」、「小丑豬」激烈的對陣,常常誘發老師們的爆炸似的開心笑。他們樂此不疲,認為這是交流最親密的感情的最理想的通道,也是最能展示個人最優秀的辯才的窗口。可是,事物總會發展變化,暖春決不可能常駐。他們在工作崗位上笑鬧了兩年之後,「綠鼻王」不笑不鬧了。因為他除了笑鬧的一面外,還有招領導喜歡的另一面,給領導拜年送節,生日給領導祝壽;他一次也不漏。日子長了,領導便覺得他的長處更長,相形之下,「小丑豬」的短處也就顯得更短了。工作的第三個年頭,「綠鼻王」順順噹噹當上了中心小學的校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綠鼻王」既然長期接近領導,耳濡目染,自然就有了領導的派頭,何況此時他也當上了領導。從此他臉上無笑影,一本正經賣牛肉,當然不會再「小丑豬」前「小丑豬」後地鬧翻天。可「小丑豬」卻不知氣候大變了,三伏天還一如既往穿件老棉襖,「綠鼻王」長、「綠鼻王」短地高聲呼。同事勸他以後不要放浪改稱呼,他總覺得自己得天獨厚,與他是老同學,不就是呼幾聲綽號,他不會像陳勝那樣翻臉不認呼「夥計」的同伴,刻意來整他。這樣,越是「綠鼻王」不愉快,「小丑豬」就越叫得響,鬧得凶,他的心裡也就越快活。「綠鼻王」覺得這刺耳的呼叫,損傷了他的面子,損害了領導的威嚴,漸次由紅臉粗脖子,衍變到反目成仇,漸漸由厭至惱,由惱生恨。「綠鼻王」決心要給老同學一點顏色看,好讓老同學認識自己與他的斤兩不是一般重。可「小丑屈」冥頑不靈,還不知如今自己的老同學已成了大象,而自己仍然是只小老鼠,根本不能同放在一架天平上。他這麼不識時務,當然不是俊傑,只能做狗熊,或者比狗熊更卑陋的豬狗。老同學以領導身份,對他進行嚴肅的批判,他還以為是跟他鬧著玩,他笑笑鬧鬧仍一如既往。又過了兩年,到了誰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迷霧重重的一九五七年的春夏,他的老同學深埋在心底的復仇泄恨的種子迅速萌發了,他將「小丑豬」過去無意間笑鬧,提到階級鬥爭的新高度,說他反黨。這下「小丑豬」這枚脆弱的小雞蛋扎紮實實碰到了堅岩峭壁上,他被劃成人皆不齒的右派,再也抬不起頭。可「小丑豬」性子爆,他怎麼能容忍一個他越來越看不順眼的流綠鼻涕的傢伙百般凌辱他,於是在回到學校工作後,一次又因口角,趁「綠鼻王」沒有注意,狠狠揍了他幾下。這事在以前也發生過,他們對罵幾句,同事們勸說一陣,也就重歸於好。可現在不同了,這是右派對左派、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你死我活的鬥爭,誰也不敢再當和事佬。九次折臂成良醫,無數次挫折的教訓,「小丑屈」終於也識時務了,為了逃脫大會臭罵,小會武鬥,他就拔腿逃。大道走,怕人逮住,只好像只耗子,循著山邊溜;大中城市有派出所管戶口,他便逃到無派出所的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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