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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什麼黎疾黎疾好不好!我原來也不姓栗,而是姓李。三十年代偷渡到香港的時候,姓栗的老闆年齡比我大不了幾歲,他很喜歡我,他對我說,『我們兩個的姓同音,是緣分,我們不如把姓改為一個字,你不願姓栗,我就改姓李。這樣我們才像親兄弟。』話說到這份上,我就改姓栗,李希就成了栗希。要是你不願我強人所難,不想改,那麼,我就叫黎希,你看怎麼樣?至於本事還不高超,那就好好學。朱元璋一個叫花子,無師自通,學會了打仗、治國安邦,你是中學教師,起點總比叫花子高,你決不會如我失望的。」
他的這份親昵的情分、犟牛似的執著,深深打動了黎疾。黎疾想,昨日的黎疾死了,今日栗奇新生了,應該有番新氣象、新作為,改個新名字不更好?此後黎疾就人前人後稱自己做栗奇。但是,他覺得老闆的年齡比他大一截,呼他做哥不妥當。他便委婉地對老闆說:
「老闆,士為知己者死,您效秦穆公將五張羊皮換來的奴隸提為上大夫,把我這個從死人堆里揀出來的提拔做經理,您說我怎麼還能不捨生忘死售知己?只是我爸爸如果還在人世,他也只能做您的弟弟,我怎麼能不知尊卑稱你做哥哥,我還是呼您伯伯的好。我兩個肩膀抬著一張口,肚子塞飽了,全家都無憂。侄兒給伯伯盡力,還要什麼工資幹什麼?」
「好,好,這樣也好。以後,我那年齡與你相仿的寶貝女兒就可以與你稱兄道妹,不必扭扭捏捏稱你做叔叔。只是這事太委屈你了。」栗希見黎疾這麼謙虛、這般真誠,也很受感動,不過,他深有感慨而又不無憂慮地說,「可是你說不要工資怎麼行?現在你沒有家小,將來總得找個伴!賢侄呀,你事事能深謀遠慮,可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怎麼竟這般鼠目寸光?」
聽到老闆無限關切的話語,黎疾不禁悲從中來,傷心地慟哭起來,這下老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也慌了手腳,急忙安慰他說:
「賢弟呀,是不是剛才我說的話戳痛了你的傷疤?你不想與我那女兒稱兄妹也罷,說一聲不就了事,又何必這般傷心哭。」
「栗伯伯,您會錯了我的意。我一個失魂落魄的逃港人員,能有幸呼您作伯伯,稱您的令愛為妹妹,那是我的無上的榮耀。我只是因為您提及我的終身大事,我心如刀割,這才痛哭的。」然後黎疾無比悲痛向栗希說了他與彭芳戀愛、結婚、離婚、裝瘋、最後不得不逃港的故事。最後黎疾抹掉了淚水,痴痴地望著異常驚愕、而又極度同情他的栗希,捶著胸脯,呼喊出了長久被壓在自己心底的悲痛的最強音。「栗伯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此生此世,我已把我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交給了彭芳。我如今脫離了縲紲,可她還拖著兒子,深陷虎口,我還有什麼心情談婚論嫁?要是老闆硬要給我工資,我就將它寄回家中,救他們母子於水火。」說罷,黎疾又嚶嚶地哭起來。
「這個使不得,使不得!」栗老闆聽他這麼說,心裡惶急起來了,「賢侄呀,你這樣做,不僅不能救他們母子出水火,反而將他們往火坑裡推。過去我也是這麼想的,解放後,也曾像過去一樣,寄些錢給老父母,心想讓老人家生活舒坦些。誰知寄回去的錢被公社扣壓了,反誣我父親是美蔣特務,將他枉死里整。你是右派,在大陸人的眼裡,你死了最乾淨。如果你寄錢回去,不只你妻子的工作會打漂漂,還不知將發生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樣,不是更害苦了你妻子?」聽栗老闆這麼一說,黎疾頭腦清醒了。他記起了當年毛主席曾寄錢給一個曾救過他一命的出身地主的同學,錢被鄉政府扣留了,只是寄錢的是毛主席,他們不好找茬兒整他,回頭再株連寄錢的人,可毛主席的同學並沒有少受苦。如果自己寄錢回家,她不只收不到,反而會定她美蔣特務整死她。他覺得眼前自己斷絕與彭芳的一切聯繫的失蹤,是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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