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部分 (第2/4页)

他脸上和仅有一件衬衫遮盖着的胸脯上贴了一层冷冰冰的霜花。窗外大概真的像个花园,看来也是个游乐园;大概白天这里也有歌手唱歌,也给人往小桌子上送茶。现在水珠却从树上和灌木丛上飞进窗里,很暗,就像在地窖里似的,所以勉强才能分辨出某些标志着什么物体的黑点。斯维德里盖洛夫弯下腰,用胳膊肘撑在窗台上,已经目不转睛地对着这片黑暗望了五分钟了。黑暗的夜色中传来一声炮响,接着又是一声。

“啊,号炮响了,河水暴涨了①”,他想,“到早晨水就会涌进低洼的地方,涌到街上,淹没地下室和地窖,地下室里的老鼠都会浮出水面,人们也将在风雨中咒骂着,浑身湿透,把自己的一些破烂儿拖到上面几层去……现在几点了?”他刚一这样想,附近什么地方的挂钟仿佛竭力匆匆忙忙地滴答滴答地响着,打了三响。“哎哟,再过一个钟头就要天亮了!还等什么呢?立刻就走,一直去彼特罗夫公园:在那儿什么地方挑一个大灌木丛,叫雨淋透的灌木丛,只要用肩膀稍微碰一碰,就会有千百万水珠浇到头上……”他离开窗子,把它关上,点着了蜡烛,穿上短上衣、大衣,戴上帽子,手持蜡烛,走到走廊上,想找到那个不知睡在什么地方一间小屋里、一堆堆废物和蜡烛头之间的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把房钱交给他,然后从旅馆里出去。“这是最好的时间,再也挑不到更好的时间了!”

①一八六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到三十日的夜里,彼得堡下了暴雨,河水猛涨,曾鸣炮报警。海军部大厦的尖顶上白天挂了信号旗,夜里挂上了灯笼。

他在狭长的走廊上走了很久,一个人也找不到,已经想要高声呼喊了,突然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旧橱和门之间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还是活的。他手持蜡烛,弯下腰去,看到一个孩子——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不会更大了,她身上的那件小连衫裙已经湿透了,像一块擦地板的抹布,她浑身发抖,还在哭泣。看到斯维德里盖洛夫,她似乎并不害怕,却用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迟钝的惊讶神情,间或抽泣几声,这就像所有孩子一样,他们哭了很久,可是已经住了声,甚至已经不再伤心了,却还会偶尔突然呜咽一声。小姑娘的脸苍白而憔悴;她冻僵了,不过“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么说,她是躲在这里,一宿没睡了。”他开始询问她。小姑娘突然变得活跃了,用孩子的语言很快地含糊不清地说了起来。她说到“妈妈”,说是“妈妈打”她,还说有只什么碗叫她给“打泼(破)了”。小姑娘说个不停;从她说的这些话里勉强可以猜出,这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她的母亲大概就是这家旅馆里的厨娘,经常喝得烂醉,把她毒打了一顿,还吓唬她;小姑娘打破了妈妈的一只碗,吓坏了,还在晚上就逃了出来;她大概在院子里什么地方躲了好久,一直淋着雨,最后偷偷地溜到这里,藏在大橱后面,在这个角落里坐了整整一夜,一直在哭,由于潮湿、黑暗和害怕,浑身颤抖,为了这一切,现在她准又要挨一顿打。他把她抱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让她坐在床上,给她脱去衣服。她赤脚穿着的那双破鞋子湿淋淋的,仿佛整夜都站在水洼里。给她脱掉衣服以后,他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连头都裹到被子里。她立刻睡着了。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又忧郁地沉思起来。

“瞧,又想多管闲事了!”最后他突然想,心里有一种痛苦和气愤的感觉。多么荒唐!”他烦恼地拿起蜡烛,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赶快离开这儿。“哎呀,小姑娘!”他心中暗暗地咒骂着想,已经在开门了,可是又回来再看看那个小姑娘,看她是不是还在睡,睡得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稍微掀开一点儿,小姑娘睡得很熟,很香。她盖着被子,暖和过来了,苍白的面颊上已经泛起红晕。可是奇怪:这红晕看上去仿佛比通常孩子们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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