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5页)

分析人,分析闯波儿这个人。一个过了十多年之后,也不忘为父报仇,嚣张到光天化日之下,敢当街手刃仇人,然后扬长而去的人。在他的眼中,当深更半夜,大家都下了班,四周没有人,位置又偏僻的区政府大门口并不见得会比白天的街道上更加危险,更加不方便。在他的眼中,一个动手捅了自己的流子,与一个惹起了这场事端也参与了殴斗的对头也许并没有先后报仇之分。

何勇同样是个流子,比当时的我更加狡猾、更有经验、更不好办。而我每天都出现在他的地盘上,游走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只毫不设防的羔羊。

当然是哪个更加方便就先动哪个。

热火朝天地工作了很久,板报也终于快要办完,静静看着自己的作品,满心欢喜,手都写酸了的我决定稍微休息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叼在嘴里一根,然后招呼依然爬在短梯上专心致志地为黑板报贴花纸的夏冬:“喂,兄弟,差不多哒。先休息哈,来,先吃根烟咯。”

“好,就来,先贴完这朵花。”

“快点,万宝路啦。十块钱一包,站长昨天给我的。”

“哈哈,要得要得。”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喊:“姚义杰!”喊声悠悠飘来,里面仿佛带着嘲笑、得意与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我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借着头顶那盏为了办板报专门从单位里牵出来的30瓦小电灯泡所发出的微弱光芒,我停下点烟的动作,看向了前方不远处声音传来的那条街道。除了几片被深夜寒风徐徐吹动的纸片之外,安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心剧烈跳动起来,莫名的直觉让我下意识地感受到了某种危险,求助地看了一眼夏冬,再回过头对着长街,尽量自如地问道:“哪个?”

“我!”

随着声音的传来,我看到二三十米之外街道两边黑暗的墙角中,缓缓走出了四个黑糊糊如同幽灵般寂静无声的人。

由于常年习惯躺在床上看书,我有些近视,但是那个年头,戴眼镜的不是愚蠢的书呆子,就是油头粉面的家伙。我从来都不愿意戴眼镜,所以当时的我除了看见那四个人正在缓步朝这边走过来之外,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也没有认出人。

“你是哪个?”我又大声地问了一句。

话才出口,就听到身边依然爬在梯子上的夏冬小声说出了一句话来:“喂,姚义杰,他们手上好像拿着刀!”

声音惶恐、紧张。

脑子里面一下炸开,我立刻猜到了来的是什么人,长这么大,我并没有惹过其他值得别人拿刀的事情。只不过,那一刻我的心底还有着一丝侥幸,我希望不是,我想要求证一下。而且,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将那种让我手脚冰凉的胆怯赶出体外,好让自己别在夏冬面前太丢脸。所以,我非常大声地再喊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这次,再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四个人依然不紧不慢、近乎无声地向着我们走了过来。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然后,我隐约看见走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人,他一直低着头,身上披着一件大衣,走路好像还有些一瘸一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说:“前段时间,还碰到过几回,你就不认得我哒。”那个人蔫头耷脑地站在那里,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阴阴沉沉。

我终于清清楚楚地认了出来。

闯波儿!

巨大的恐惧与惊惶完全笼罩了我,我没有想跑,也没有想反抗,脑中一片空空如也,两条小腿却好像踩在了烂泥地上一样,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我如同木偶般站立在原地,面如死灰,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动作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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