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 (第3/4页)
,啥时候才能回来?”家礼说:“益生堂都没了,我回来在哪儿落脚?”家慧就哭得说不出话。
家礼吞吞吐吐半天,说了句:“我心里有件事,装了好多年,一直没敢跟你们说。我要能活着回来,就说给你们听。要回不来,只好带进棺材算了。”
家慧抽泣着说:“啥事你快说出来,也免得我们惦记。”家礼神情委顿地说:“还是等以后吧。”魏学贤送他出门。家礼说:“我这一走,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家义?”魏学贤说:“等他太平了,我跟他一起去青峪河看你。”家礼摇着手说:“别来,别来。”他指指心窝。“这儿有就行了。”
魏学贤站在夜色里,看他顺着窄窄的街巷踽踽独行,那么落寞和萧索,内心真是肝胆俱焚。他惊讶地发现,家礼的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驼了,他头顶上那线窄窄的灰蒙蒙的天空,显得那样狭小和暗淡。
玉芝对下放的事不表示好恶,只问下放的地方叫什么。家礼告诉她是青峪河,她点点头。“哦,青峪河。我知道这个地方。”过一会儿又来问:“是莲花池吧。”家礼说:“不是莲花池,是青峪河。莲花池不是家贞婆家吗?”她一副恍然的表情说:“哦,是的,是的。莲花池是家贞婆婆屋里。”但到了第二天还是问:“家贞在青峪河,我们去了,不是要跟她搁( 做 )邻居了?”
士兰急了,说:“妈,人家忙得恨不能两只脚搬上来当手用,你还要在这儿颠三倒四地问过来问过去。烦死人!”她不想下乡,却又不得不下。士霞赶着结了婚,可以留在城里了,她才十六岁,这条路还不允许她走。
士林不到十岁,下乡的事只有他一个人抱无所谓的态度,每天追着人问青峪河好玩不好玩。皮蛋骗他,说青峪河那儿都是哑巴,去了没人跟他说话。狼又多,专门吃儿娃子,儿娃子天黑出来,被狼遇见了,就会把他的雀雀一口咬下来。家瑛在一边听了,骂皮蛋:“你个砍头的,尽嚼些牙巴骨吓他。”
整整收拾了两天。不想搬走的东西,一些给了家慧,一些给了家瑛。带走的,还没装满一辆车。临走的头天晚上,家慧和魏学贤悄悄来送行。家瑛也送了两双胶鞋过来,嘱咐家礼:“到那儿别跟在城里一样,总是跟人好言好语。我告诉你,人都是贱骨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要想活命,就得不要命。”士兰说:“三姑,干脆你跟我们一起走。”家瑛笑着说:“你倒想得美,我跟你走了,我那一抓筋都给饿死?”士兰说:“饿不死。等我们种了粮食,给他们送来。”家瑛说:“你还给我送粮食?你去了有没有饭吃还说不清呢。”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益生堂 第二章(31)
下放到青峪河的有好几家。走的那天,一辆卡车拉着好几家人,敲锣打鼓从城里出来。家礼面朝前坐在车上,背对自己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县城,觉得心里有某种东西正在断裂,断口处咯咯吱吱往外流着血。
到了青峪河,家礼、玉芝和士兰都算劳动力。三个人评定的工分,士兰最高,六分,家礼和玉芝都是四分。队里专门有记分员。出一天工,记一天工分。到年底,将工分累计折合成|人民币值,再按这个币值分配口粮。每人每月能分二十多斤毛粮,去皮去壳后只有十四五斤,干稀搭配能吃二十多天。夏秋季好过点,队里分了菜地,没有粮吃,就吃各种菜秧豆秧。无水无盐,用白水煮了充饥。冬季最难熬,口粮吃完了,几乎就是干饿。
玉芝在乡下学会了做很多杂粮饭。她把打过米的谷糠用细筛子过一遍,过出来的糠面和点水调成糊状,在锅里做成贴饼子。没饭吃的时候,就拿这个充饥。士兰有一次连吃两天的糠面饼,小腹憋胀,却拉不出大便,蹲在厕所挣得两眼流泪。第二天队里抬树,她两腿像筛糠似的发抖,汗顺着发梢往下滴。到了半山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