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4/5页)

?”

“挺好的。”我应道。彼时我已经进班四年了,所有的快乐不快乐适应不适应都过去了,剩下的只是日复一日的习惯罢了。人常常觉得人生痛苦漫长,却往往低估了自己的生存能力。对于这个迟到了四年的问候,我又兀自笑了起来。

“我在戏班的时间少,一直也没有问过你。”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瘦削的脸庞颧骨很高,鬓边衰雪,华发横生,才短短几天时间他苍老了很多。我看着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形象和当年那个在夕阳余晖下我抱着痛哭的男人叠合在一起,他们在我的记忆里,分裂了。

“嗯,我知道,都挺好的。”我强调道。只是故作强调的语气听来更像敷衍与虚伪,丑陋的横亘在我们之间,让他找不到更多的借口与我搭讪。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跟戏班的人相处得还好吧?”

“嗯,挺好的。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说。

丁永昌兀自点了点头,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又说道:“多跟班里的前辈好好学习,戏班虽然苦了点,不过总算衣食无忧。只要肯努力,也不失为一种谋生的手段。”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跟我说这些,只得又点头应是。他疲倦地躺上床上,闭上了眼睛。我帮他将被子掖好,转身离开了病房。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实在不习惯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道,我又走到了花园。时近正午,太阳已渐渐毒辣,炙烤着大地。心里很平静,甚至连一直想要见到毓敏秀的执着都荡然无存了,我百无聊赖的数着一朵一朵阳光,想着等王玉桂回来就该收拾包袱回戏班了。我在一棵橡树底下坐了半晌,又踱回了病房。

刚一进门,就遭到女护士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你们家属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不知道他腿脚不便吗?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去厕所,要不是刚好有医生看见,他到现在都还倒在地上呢!”

我一惊,急忙跑到床前。丁永昌已经完好地躺在床上了。他的脸上全是沁出的冷汗,脸色苍白。

“班主,你摔倒了?你不是说要歇会吗?你还好吧?”

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丁永昌只得强挤出一张笑脸,安慰道:“没什么大事。”

“还敢说没事!”女护士又恶狠狠地骂道:“你们以后要好好照顾他。要是再摔一次,你这腿就别想要了。”说着把考勤的原子笔往臂上的笔袋里一插,踩着尖尖的高跟鞋吧嗒吧嗒地出去了。

我仍是不放心,又问道:“班主,你真的没事吗?”

丁永昌只是无力地摇着头,闭上眼睛假寐着。我打了水帮他擦去脸上的冷汗,王玉桂就回来了。她的脸色苍白,与出门时的哀愁又是不一样。她一进来,就直直盯着丁永昌看,也不说话。我直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她仍没有说话。寂静的病房里阴沉沉的,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依然温暖透亮,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房内的阴霾。我不敢大声地呼吸,怕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丁永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玉桂扯出一抹微笑,却是比哭还难堪。她说:“没事,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医生,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以后可以每天都到花园里去散散步。”

丁永昌却叹息着拆穿了她,“别骗我了阿桂,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应该脑子里出问题了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苍白的脸庞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王玉桂很惊愕,“你知道?”

“最近我的头总是忽然就一阵阵痛,眼睛有时也会看不见,不过过一会又好了。我猜大概是撞了脑袋还没好吧。”

王玉桂怔愣了一下,突然紧紧揪着他的病号服,无声地痛哭起来,“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早说出来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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