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2/4页)
。他忽然发觉,记忆是件恐怖的东西,它们超脱岁月,永不消逝。当人的身体渐渐被侵蚀衰老,变成一座老房子,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声音,楼梯角结满蛛网,而记忆,仍是门前溪流边旺盛存活的青色石苔,仍旧保持着第一场夜雨之后它从混沌而出的姿态。
梅纹说,你为什么总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你是否也曾经有过相似的感觉,自己的所见所想,都已没有必要付诸言辞。因为它们已无法再次激起自己或他人的兴趣,说出来的话就像打开的罐头,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细小生物侵蚀,变质腐烂。你宁愿将它们放进一个冰冷的容器,层层包裹,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充盈起来的时候再独自品尝。再说,关于自己,我还有什么好说呢?
可既然是聊天,我们未必需要提起那些严肃沉重的话题,哪怕是些琐事也好。不如就讲讲你学的东西,权当是给我科普一下。
好吧,嘉羽有些无望地看了看梅纹。我所从事的研究是核反应堆分析与设计,简单地说就是用大型程序模拟堆芯内中子的输运过程,进而获得反应堆内中子通量和功率密度的分布。建立一个严密准确的模型需要长达数月的时间,而程序模拟的阶段也要持续数天。
等等,你也太不考虑听众的接受能力了,起码先来个知识铺垫吧。先说说什么是中子。
中子的质量接近于质子,电中性,就是说它不会被任何正电荷或负电荷吸引,也无法被直接探测,它们只是悄无声息地存在着,却是构成一切物质的基础。当它们以一定的速度撞击核燃料的时候,会发出高达200兆电子伏的惊人能量,这就是核能发电的基础。而模拟计算的本质也是针对中子的运动。
可是为什么会模拟时间会持续那么久呢?
因为在能量、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中,任何一个中子都在漫无目的地飞行,寻求生命的终结。它有可能碰撞铀核,有可能被吸收体俘获,也有可能独孤地逸出系统,而后两种随机事件在人们看来并无任何积极的价值。只有从宏观上描绘大量中子的行为,才具有统计上的意义,我们所谈的量级至少上亿。
听起来和人的一生好相似,我们不就是这样毫无头绪地行走,等待下一次的相遇么。
所以我有时坐在电脑前,目睹在线性时间刻度中,这难以理解的复杂性,放佛在俯览整个人世。有的人足够幸运,在第一次碰撞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有的人折回继续寻找,有的人则退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我自己好像越来越走上一条疏离的轨道。
不,是你太悲观。只要你愿意,你当然可以折回来,或者至少停留片刻,为自己创造新的契机。
我们的人生就像一道程序,随机性再强,也总是有限度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天晚上,空气中再次泛起彻骨的寒气,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迷茫的夜雾中。他们站在梅纹家楼下,久久不能言语。嘉羽听到梅纹说,跟我上去吧,而他看看不知阴晴的天空,只是淡淡地说,我不能。
无论如何都不能了。
。 想看书来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86节
梅纹的公寓楼外,一块悬挂在不远处的电影院招牌跃入眼帘,它还亮着,也将嘉羽从公车的路线上拽了回来。
每晚连放三场,票价还比白天单场还低,嘉羽买了票忍不住纳闷究竟靠什么盈利。推门进去才恍然大悟,破旧的放映厅甚至都不能算剧场,因为没有阶梯,所有座椅随意散落在同一水平面上,看上去像是在舞厅墙上挂了块巨大的白窗帘。座位区中央挤满了人,他们的头在黑暗中闪光,他小心避开观众的视线,捡了靠边的椅子,拍掉撒在椅套上的瓜子皮和食品包装袋终于坐下。
第一部影片很快结束,银幕出现影碟机的欢迎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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