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4/4页)

种叫“懒汉筋”的蔓类植物,渠沟里的湿土上,另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野菜密密麻麻地破土而出。水渠是岳宝瑞自己修出来的,本来门前是一片平地,为了营造诗意,岳宝瑞领着老婆孩子,硬是给家门口造了一条河,并修了桥。最近天旱,岳宝瑞正琢磨造一部脚踏水车,从热水河上车水浇地。我刚过木桥,就听见联松在家里大声念课文:“锣鼓响,过新年,一颗爆竹飞上天。飞上天,天上逛,看看祖国什么样……”联松上二年级,愣头愣脑的,总爱把课文当童谣。

笑面韦驮(2)

岳家满是艾蒿和蒲草的气味,岳宝瑞妻子杨秀兰在灶间里烀粽子,十二印大锅装得满满的,也不盖锅盖,只在锅上压一块青石板。

中午我们吃粽子,喝黄酒。杨秀兰包的粽子是三角形的,分黄米和糯米两种,至少有半斤一个,家酿的黄酒,水煮的咸肉,各种蔬菜都是自家园子里出的。黄酒装在瓦盆里,用长把瓢往碗里舀,杨秀兰给我和岳宝瑞各舀了一大碗,说街上卖的米酒太淡,每年端午都要自己做一些,去年的酒发大了,结果吃了一年老醋。岳宝瑞端起碗敬我,我们每人喝了一口。酒确实不错,微酸,回味绵长,有浓郁的黄米味道,喝到碗底,能看到没篦净的碎米粒,索性连米粒一起喝了。杨秀兰又给我舀酒:“老岳就喜欢黄酒,”她说,“喝了家酿黄酒就该闹腾诗了。”岳宝瑞说不一定是黄酒,烧酒劲头大,闹腾起来更厉害。杨秀兰说小李你听听,他也承认是闹腾,这不故意的吗!

“是刻意,”岳宝瑞纠正说,“作诗嘛,很伤脑筋的。”

“我看你是把脑子伤出毛病了,”杨秀兰说,“修完水渠又要造水车,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厦屋里的木料一根也不许你动,那是修房子用的。”

“舀酒,舀酒。”岳宝瑞把碗推过去。

杨秀兰边舀酒边讲岳宝瑞的故事,说是某日她耪地回来,岳宝瑞还专为她作过一回诗。“说什么来着?”杨秀兰问联松,“给你叔念念。”

“日落西篱下,健妇荷锄归。”联松脱口而出,“我爸的诗,‘健妇’就是我妈。”

“你听听小李,这是嫌我贱了。”

“是健壮的意思。”联松大声纠正。

“都差不多,听起来怪坷碜的。”杨秀兰说。

“看看你嫂子这体格,说健妇不对吗?”岳宝瑞笑道,“要说农妇吧,有贬意,说佳人又不像,再说佳人也没有扛着锄头去耪地的。”

杨秀兰说你拐弯抹角的干什么,就说老婆荷锄归得了。

岳宝瑞又谈起他的水车,说热水河上要是有一部水车,整条河都会活起来。杨秀兰白了岳宝瑞一眼,说整天瞎捣扯累不累呀,我看呐,闲着难受你就找块砖头,把鼻子磨掉算了。岳宝瑞说水车是得造,造好了还得咱俩蹬。杨秀兰说爱蹬你自己蹬吧,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玩儿。联松咬了满嘴粽子,说,爸,水车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呀?造好了我帮你蹬。杨秀兰说小李你说他是不是缺心眼儿,我看他是让诗给弄傻了。我说是有点傻,可一般人还傻不出来呢。杨秀兰说你是当他面不好意思说,你们整天在一块儿,没看出来他不正常吗?我说诗人都这样,整天柴米油盐的,会把诗意磨灭了,得高于生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杨秀兰说,“唐河街里那些披着破棉套满地找果核的,差不多都是诗人了。”

午后我和岳宝瑞去屏风山大庄寺,杨秀兰备了一篮子食物,有粽子和咸猪肉,还灌了两瓶黄酒。

大庄寺在屏风山东坡的一处山坳里,从下面望去,只能看见一些大树的树梢。沿山路上去,拐过一处突出的岩石,迎面是一座石头钟楼,钟楼北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