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3/5页)

挺挺的,粗实实的,如同霸王项羽浴血沙场时使唤的物件。霸王鞭不仅出油多,它的叶子也墨染般的绿。叶片不大,呈桃叶状,但很厚实,一掐一股油。乡亲们掐芝麻叶,很讲究,也很挑剔。首先,讲究季节、时辰、天气。小暑的前三天、后四天,是掐芝麻叶的最好季节。最好的时辰是寅时,还要选准气候:天阴不掐,下雨不掐,没露水不掐,有大雾不掐,出太阳后不掐。掐时不能见叶就揪,更不能一把捋,要分出个头叶儿、腰叶儿、脚叶儿。“头叶儿嫩,脚叶儿老,要吃还是腰叶儿好”,头叶就是霸王鞭梢上的五六层叶,脚叶是鞭把处的五六层叶,撇去这两部分就是腰叶了。把那些被露水露了一夜的腰叶掐下来,放在锅里用文火焯一下,捞出来晾晒干即成。到吃时,再提前用温水泡发,去水,拌入葱花儿、姜末儿,浇上小磨香油,浸透滋润之后,静等下锅。

再说面条,芝麻叶面条通常不用净麦面,而是用“擀汤面”。“擀汤面”是用六份麦子、三份绿豆、一份黄豆,混磨而成,比净麦面不仅多出绿豆的清香,还多出黄豆的浓香。擀出的面筋软,细长,经煮,耐嚼。和面时如再甩入一个鸡蛋,放一小撮细盐,那面条成色就更佳。面条下锅,煮沸一滚后,再把调制好的芝麻叶放进去,即刻香气四溢,满屋子、墙旮旯,甚至连老鼠洞、街上的杨树缝里,都荡漾着芝麻叶的香味儿。这芝麻叶面条,条儿香,叶儿香,汤儿更香,再配上一小碟香椿捣辣椒,吃得满头热汗淋淋,痛快之极。那香味儿,能闹得人六神无主,只想一样事,就是喝芝麻叶面条。恩公祠的老人祝寿吃,小孩过生日吃,给客人送行吃,说是吃“铺路面”,面条长,今后的路更长。这些说法,外地也有,大同小异,不新鲜。新鲜的是,恩公祠的夫妻两口,若刀兵相见了,都要精心擀一顿芝麻叶面条,这叫“香叶子包包,长条子缠缠,两口子变成汤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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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芝麻叶面条(2)

火头婶为吕叔这般策划,就是让吕叔与阿妈尼成汤圆圆。据说,当年阿妈尼就是被吕叔做的芝麻叶面条儿给香晕了,才铁了心地朝汽油桶里钻的,为的是将来吃一辈子芝麻叶面条。

吕叔从小就是恩公祠出了名的面条鬼,一般人每天吃一顿芝麻叶面条,就解馋了,吕叔得吃两顿。他的口头禅是:“好面卷子是俺的命,见了芝麻叶面条俺就不要命了。”

吕叔朝鸭绿江那边过时,没忘记往背包里打一袋子芝麻叶,吃完了就让家里寄。在部队休整或战斗间歇,他总是在炊事班泡上一晌,亲自下手擀一顿芝麻叶面条,自己解解馋,也让战友们解解馋。

吕叔会这门手艺,若时间长不动擀面杖,他就觉得手指发痒。在阿妈尼家初次亮相时,阿妈尼惊叹他能把面和成石头蛋,用擀面杖擀成一大片,用刀切成绺绺线,下到锅里团团转,面条与芝麻叶生死恋,舀到碗里是莲花瓣……

当时在阿妈尼眼里,吕叔是魔术师般的人物。阿妈尼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有能做这么好吃东西的男人。这芝麻叶面条,吃了还想吃,一辈子都吃不够,哪能会吃够!

我们蹑手蹑脚,像猫一样贴近吕叔家的窗下时,听到阿妈尼还在向吕叔打冷枪。阿妈尼说:“你这样做好嘛,到年根儿又能领回一张大奖状。”

吕叔一边朝案板上按揉着面团,一边笑眯眯地答道:“把奖状糊到墙上,省得买年画了。”

阿妈尼说:“谁也不像你,这么铁板死筋。”

吕叔说:“有铁板的时候,也有软鼻子的时候。你今天当众撕了我的脸皮,我不是也没敢放个闲屁吗?”

阿妈尼说:“我再撕你的脸皮不也白搭,瓜不都照样按你的意思全拉走了?归根到底还是你胜。”

吕叔说:“嗨!现在还论啥胜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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