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4/5页)

喊做妈的女人已经白了头发,所有的人都以为豁唇是她的孙子。所以豁唇第一次喊妈时,他们都忍不住笑。

“妈——我看见咱家插针用的树犄了!”

老女人看了一眼窗外,对豁唇说,“新鲜的树犄不能插针,要晒干了。”

这回豁唇把“妈”和“野鸡”放在一块说,大家的笑声也就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豁唇气馁地重新回到座位上。他不明白司机为什么不停下车让他下去玩玩?就因为怕雨会下得大起来而要不停地赶路吗?

他们从县城客运站出发时便灰云压顶。值班的人劝司机不要发车,因为天气预报说午后有中雨,塔纷养路段的人每逢雨天就会阻止车辆通行。司机要赶回家给过世的老父亲烧“三七”,况且以往也有天气预报虚报云雨,所以他毫不犹豫就上路了。发车前他把丑话说在前头,说他能管得了自己的车不出安全问题,但管不了老天爷,万一下雨就会在中途歇脚了,让大家想好了,是冒险跟他走还是留在县城?结果有一多半的人退票下了车。留在车上的,加上司机和女售票员,总共才十二人。其他十人六男四女,男的有黑脸人、抱琴者、老哑巴、卖山货的人、小木匠和豁唇。女的是豁唇的母亲、圆脸孕妇、脖子像鹅一样高耸的中年妇女和从关里串亲戚归来的短发大嫂。他们要到达的地方分别是塔静、塔香、塔多、塔美和塔奎。当然终点是塔奎了。

蒙蒙细雨一直袅袅下着。司机想只要这雨保持如此温柔的状态,不向气势恢宏处发展,那么他到达塔纷养路段时就不会受到阻拦。万一他们执意不肯放行,他会甩他们一条过滤嘴香烟意思意思。如果香烟仍然不能使前途光明,他还有一瓶陈年佳酿作为拨云见日的后备力量。

豁唇很快从对野鸡的恋恋不舍的情绪中走出来,因为他又发现啄木鸟了。啄木鸟顿着脑袋,在吃树缝中的僵虫。跟着,他又看见一棵漆黑的雷击树上栖着几只红脑门的山雀。

黑脸人嚼完了整根猪尾,他怀中的酒瓶便只剩个底了。那是圆形的一斤装的酒精瓶,上面有刻度,他每次喝之前都要用紫色的大拇指甲盖掐一下酒的深度,喝过后又把瓶子高高举向车窗一侧,眯缝着眼睛看他又喝下多少。其实窗外并无阳光,他根本借不到什么亮儿,何况他的眼睛不至于连刻度都看不清了,无非是下意识的举动。黑脸人酒足饭饱地打了几个嗝,然后将胶皮塞蹭进瓶颈口封严,晃了晃,将它放进坐席下的帆布包。抱琴者嘘了一口气,想他的饕餮行为总算终止了。不料他俯身起来后手里又抓着一把黄豆,那是生豆子,他将两手合成灯笼状,前后摇动着,豆子便发出狂奔的刷刷的声响。不知他是否在给豆子去灰。后来那把豆子集中到黑脸人的左手时,已被他的油手弄得金光灿灿,他咯嘣咯嘣地嚼起了生黄豆。

逆行精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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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小木匠一直盯着左上方的鹅颈女人。有人在塔香为他揽到一份活,给一对要结婚的有钱人打家具。他把全套家什都带上了。早晨司机说他是为了赶回塔奎给父亲烧“三七”,若是中途因雨而耽搁概不负责时,他曾提着工具袋准备下车。可他走到车中央时发现了这个脖子又白又长的穿绿色碎花衣的女人。她盘着发髻,细眉细眼,嘴唇却很厚,看人时丰唇微启,一副与谁久别重逢的惊讶表情。小木匠觉得她浑身洋溢着一股水曲柳花纹般的浪漫而奇诡的气息,于是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有好几次他都想坐到她身边,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水到渠成的理由。他盼望着雨下得大起来,这样他们将被滞留在塔纷养路段,也许他会有幸知道她的Ru房离脖颈究竟有多远。车里的女人只有她穿着裙子,肉色丝袜透露出她的腿匀称而结实。小木匠不由咂咂嘴。他想若是汽车顺利通过了塔纷,他就佯称自己不舒服去找她讨药,因为先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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