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2/4页)
病人,说屠宰台的木杆像是坟坑里刨出来的白骨,说屠刀就是王八的脚,说马灯是女鬼的眼睛。还有,他说杨生情贴的那一页页诗就是招魂牌。他骂苍蝇是“狗日的”,骂已经开花的向日葵是“小妈养的”,骂越窗而入的阳光是“表子”,骂那一头头被抬进来的猪是“讨债鬼”。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仿佛天地万物都把他得罪了似的。人们见他反常,知道他遭遇了难以承受的不幸,也就不计较他言辞上的尖刻。他也不像以往那样发了工钱后就喜滋滋地张罗着进城,也不托李公言买什么有价值的物件了。他宰了一夜猪后,不像别的屠夫回屋睡觉,他常常呆呆地坐在零作坊的门前,看着远方的麦田。有时他看见乌鸦会说:“你们自由啊,让我也变成只老鸹子吧。”有时他看见闲走的马会说:“唉,我要是你就好了,只管埋头吃草就是了。”他有时想着什么会笑出声来,有时则会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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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歌(2)
翁史美想,能让鲁大鹏如此反常的事情,一定与卖菜女人有关。她就暗地让李公言代为打听,看看那女人究竟出了什么事。结果李公言很快就在菜市场打听到了,那女人有一天卖着卖着菜,忽然觉得心口疼,一同跟她卖菜的人说她这是站摊儿累的,她就垫着一块纸盒坐了下来。才坐下来,她就脸色发青,出气也不均匀了,只一忽儿工夫,人就没了气了。她就死在一堆萝卜白菜中间。
卖菜女人的死深深刺激了鲁大鹏。他想起这女人与自己在一起时,也曾嚷过心口疼,他并没在意。如果当时他关心她,陪她到医院去看看病,也许就不会有她今天的猝死。鲁大鹏对他们未来婚姻的设想,就像燕子衔泥一点一点地筑巢一样,如今这巢已筑完,可燕子却飞走了。他守着一个空巢,觉得生活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华。有一天傍晚,屠夫们围坐在桌前吃饭,鲁大鹏嫌青椒炒咸了,赌气地撇下筷子不吃了。翁史美觉得这是和鲁大鹏把事情说开的最好时机。她说:“大鹏,卖菜女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人生就是这样,生死不由己。你心里难受,就别憋着,找个地方哭一场就好了。你怕我们听见的话,可以去菜地哭,虫子听见了不会笑话你。你也可以去麦田哭,鸟儿听见了也不会笑话你。要是你不愿意走太远,就去屠宰间哭,杨生情写的那些诗听见了也不会笑话你。”鲁大鹏的脸抽搐着,他嗫嚅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她死时我在这宰猪,还喝酒,我混蛋!”说完,他打了自己一巴掌,离开饭桌,去了屠宰间。未到屠宰时分,可里面却传来了嚎叫声。鲁大鹏的哭声使屠夫们没有心思再吃饭,大家落寞地放下筷子,纷纷离开饭桌。刘铁飞走到菜地去吸烟,王爷拾掇饭桌,王军到门房朝李公言去借指甲刀,他的指甲长了。只有杨生情,他回屋点起了油灯,刷刷地写下了一首诗。当鲁大鹏释放完悲哀,王军和刘铁飞抬着一头猪走进屠宰间的时候,杨生情已经把那诗贴在了廊柱上。翁史美挂马灯的时候看见了这首新诗:
你的泪淋湿了我的心
生活中隐藏着一把把屠刀。
当我们为着幸福而憧憬的时候,
这屠刀就飞了出来,
把幸福扎得鲜血淋漓。
于是——
我听见你在屠宰间嚎叫,
我看见你的泪溅在廊柱的诗上,
让那抒发着爱意的字迹变得模糊。
温暖已遥不可及,
往事已不堪回首。
翁史美读完诗后走出屠宰间,这时已经平静下来的鲁大鹏和杨生情也抬着一头猪进来了。翁史美往猪身上使劲吐了一口痰,说:“叫吧,再不叫就没日子叫了!”
风凉了,麦子也黄了。麦子一黄,天就显得高了。鲁大鹏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情绪低沉、牢骚满腹了,但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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