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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剩下的就只有無邊的悲哀。長芳眼瞼低垂,眼淚汪汪;波兒牽扯著媽媽的衣角,瞪大眼睛望著爸爸;洪鷁雙手捧著低垂的頭,長吁短嘆。三鑽子經他們一說,弄清楚了二叔不認兒子的道理,雖也很有幾分悲傷,倒說了幾句讓人暖心的話:

「二叔二嬸,二叔的話像盞燈,把我黑黢黢的心也照亮了。洪波弟弟如果要有個好前程,確實不能認二叔作爸爸。因為我照顧二叔,就有許多人罵我黑豬子。只是我不怕,我前程好壞都是翻泥巴。我認定了二叔,我一定孝順二叔,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二叔受苦。你們放心走吧!」

「長書記一一,吃飯吶!時間不早了,吃過飯我們還要趕回去!」像一顆巨石拋進平靜的水裡,拖拉機手的喊話,即刻在他們的心裡掀起了波瀾。永別的時刻到了,長芳淚如泉湧,拉著洪鷁的手想說話,但喉嚨里仿佛梗塞著什麼東西,終於說不出來,只好甩掉洪鷁,用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扭頭啜泣著匆匆地走了。洪鷁呆呆地站著像個木偶,那被她甩的手,半懸在空中,好久好久沒有放下來。只有那凹陷得像個幽深的山洞的眼裡,異乎尋常地汩汩湧出淒傷的淚水。孩子被媽媽牽著手往前走,還不斷地回頭用淚眼看爸爸,他見洪鷁這樣,掙脫了媽媽的手,跑回來抱著他的腿,撕心裂肺地叫著:

「爸爸一一,爸爸一一!我不走,我不走!」

兒子的尖叫聲像一把尖銳鋒利的刀,刺到了他的心上。他即刻清醒過來了,知道就要與心愛的人永別了,他馬上抱起兒子,瞪大眼睛仔細端詳,想儘量把他的影象攝入眼底,永存心裡。隨即又忘無所以地又用鬍髭拉撒的嘴巴,瘋狂地親著兒子稚嫩的臉,兒子流著淚忍受著這一切。頃刻,他記起了還有兒子喜歡吃的野鴨,立即撕下烤野鴨的另一條腿,塞到兒子的手裡:

「兒子,此刻你還是我的兒子,你就吃了爸爸最後給你的野鴨腿吧!從此以後,你就徹底把爸爸忘掉吧。兒子,永別了!」說完,就把他推向長芳。可兒子又迴轉身牢牢地抱住他,竭盡全力地高聲叫著:

「爸爸,爸爸,我永遠也不離開你!」那喊聲悽厲幽怨,久久地在奇寒的空中迴蕩。洪鷁咬著牙,流著淚,狠狠地把他推開,兇巴巴地說:

「你不是我的兒子,你認錯人了!長芳,你還不快點拉他走!」

長芳不由分說,用力拉著兒子就走。兒子又回過頭來悽厲地喊道:

「爸爸,你什麼也沒有吃的,這個鴨腿留給你吃吧!爸爸,爸爸,你來拿吧!」兒子的聲聲呼叫,就如支支鋒利的劍,刺得他心頭汩汩地流著血,他背過臉、咬緊牙、硬著喉嚨,憋住那突突地將要衝出來的話。波兒見他沒有過去拿,就把鴨腿丟在地上,竭盡全力喊道:

「爸爸,波兒走了,你就自己來撿吧!」

長芳已拉著波兒了翻越了堤坡,洪鷁這才回過頭來看。遠處原來鐵青的山,業已被暮靄蒙上了一層灰黑,像一隻只怪獸。太陽已被它吞噬了半邊。這半邊下面呈鋸齒形,顯然那是怪獸的齒痕。殷紅的殘陽映著殷紅的晚霞,那是怪獸啃齧金烏時流出的血。此時他感到一陣揪心的劇痛,仿佛西天上的殷紅,就是他心中流出來的。他再也站立不穩了,像個久病極端虛弱的人,扶著牆,偏偏倒倒地走進裡屋,倒頭僵臥床上,此後,他兩天沒有起床……

長芳跟著三鑽子轉過幾條田塍,又折過幾個屋場,來到了生產隊的食堂。正屋裡已擺好了桌子,鋪上了碗筷。好客的生產隊長熱情招待她吃飯,她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隨即拉著兒子上路了。

拖拉機進城後,長芳不去為她安排的地區招待所,她吩咐機手直接把拖拉機開到怡情旅社(如今的太陽升旅社),住進了三樓面向昆江的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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