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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仓被毁,乃至官兵无以为炊,炊事人员只得于断瓦颓垣下掘取烧焦成褐色的米粒炊成糊饭,佐以盐水,供官兵充饥。餐时,群蝇飞来争食,挥之不去。食后,官兵多腹中隐隐作痛,且常引起下泻,因乏医药,不少人相继死亡。日军竟然还不顾国际公法,施放毒气。当时据守五桂岭南端的预十师二十八团三营,除四人还在阵地外,八十余人皆不幸中毒死亡。由于我军当时防毒设备极差,且数量不够,因而,在后来敌人施放毒气时,官兵只能尽速以毛巾重叠,在水中浸湿后捆于面部,毛巾上剪二圆孔,露出双眼,以能继续战斗。守地官兵中毒部分均类似灼伤,发生水泡,大如银元,肿高半寸,内为黄水,较小之水泡则为绿色。中毒者两腿不能直行。事后报经大本营经请美空军十四航空队之化学战情报军官汤普生上尉详为研究,以黄色水泡系芥子气所致,绿色水泡则系路易氏气所致。
无法湮灭的悲怆(9)
日军在进攻衡阳中所显露出的残酷性,连参加衡阳战役的日作战人员在战后的回忆中亦不得不承认:“缅甸印巴鲁的作战,南方的戛措鲁卡那鲁、纽吉尼亚和大陆的衡阳,都是日军陆军高级指挥官的无能和参谋的冷酷大暴露的典型战场。”
然而守城的方先觉军的广大兵士虽无医药治疗,轻伤官兵均自动重返第一线,甚至伤虽不轻尚能勉强行动者,均自愿留在阵地中,反正只有以激烈战斗来麻木自己。真正的重伤者,必缺胳膊或断腿。尚能呻吟,而创口或五官未生疽者,比比皆是。
斯时也,天地变色,草木含悲。人人只打算如何杀死一个敌人“以找回本钱”,杀死两个便“赚一个”,并无一人退却,亦无一人逃亡。直至日落时分,枪声逐渐沉寂,四十七昼夜轰轰烈烈的衡阳保卫战,终于在幸存官兵泣血锥心的痛苦中结束。
五
方先觉晚年是寂寞的。有的人只是重字面“投降”为耻,却不问是非。
多少人注重所谓投降的内在的曲直?我们不妨仔细琢磨,投降有卖国求荣之投降,有保存实力而投降,有因处境险恶被迫投降,有策略性投降,有战略性投降,有真投降,有假投降。投降!岂可一概而论之?
方先觉在晚年,有几次想出家,实在是在某些道德家的舆论下喘不过气来。葛先才将军在“为第十军将士发言”里激愤地说“退到一万步而言,就算我们是投降吧?只要我等军师长没有卖国求荣之可杀行为,而是为拯救近万生命计,以战略性之投降来制止敌之暴行,有何不可?而且我终于达成所愿,这与日本天皇投降‘同盟国’之目的,同出一辙,更超乎关公为义之一字被迫降曹的意义,何只重大千百倍。方军长及周葛二师长之战略性投降,乃大仁大义之行,舍己救人之仁义心肠,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忍辱受罪的,还是我等军师长。被敌囚禁,过了数月不如囚犯的生活,精神上的痛苦难以言喻。后来我等军师长各自冒险脱离虎口。好在我等都有一股赤胆忠心浩然之气来支持。故数十年来,我等既不邀功也不认过,也不必申明,事实俱在,公道自在人心。虽有人谓我耻,惟我则引以为傲,心安理得,愈吃愈胖。”
我走在湘江的岸边,想着那些伪降的衡阳保卫战的将士。如果这些将士出生在西方,也是在二战的欧洲或者北非的战场上,他们要是被俘或者伪降呢?西方人的意识你可以当俘虏,但绝不能当逃兵。当了俘虏的人,别人不会歧视你,自己更不会歧视自己。我们稍微思索就会明白,谁的本意是愿意在战斗中当俘虏呢,战败被俘是最后的无奈之举,当俘虏没有错,更没有罪。但在我们中国,从古到今,当了俘虏的人,别人不怎么说你,自己先矮了半头,他们大都会屈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