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3/4页)

脚下、身旁发生了什么,那一张张面具说明了问题。又或者,他们对周遭上演的一切太过热情,以至于需要一些伪装。是啊,谁不需要呢。

他知道他必须重新面对的现实:九月没了,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方法。她的工作地址没错,虽然说明她没有骗他,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手机号码呢,嘉羽眼前又浮现出接待小姐不明所以的微笑,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公用电话,结果是,她也没骗他。

嘉羽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指示灯后,看到绿色的小人变红又重新变绿,身边的人走走停停,喇叭声响成一片。声波在楼宇形成的音场内冲撞,逐渐放大,与神经形成奇妙的共振。这声波极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令胃部一阵痉挛,好像时刻会跳出来吞噬他。他扶住墙,看到一间咖啡馆的入口。

嘉羽颓然的坐进沙发,面前的报纸上“牛市”、“基金”、“通胀”映入眼帘,仿佛在提醒他与现世的格格不入。很久以来,他并不关心生活的物质形态,丧失了某种追求的动力,他将其归结为厌倦。厌倦,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在别人眼中他都是标准的孩子,茅庐未出,更遑论真正的社会体验。学习成绩优异,大学毕业时抛弃现成的工作漂洋过海,他从事的核反应堆设计课题,十亿人中至少八亿半无法理解,他将注定成为一名优秀的核工程师。虽然常常笑谈自己无意中上了这条贼船,和当初的理想渐行渐远,但看得出他享受眼下的生活。至于当初的理想,不过是些痴妄的梦呓罢了,连他自己也不置可否,做一个专栏作家,或者电影导演,总之属于另一半大脑的工作。所以,当这个理想主义者宣布即将中止博士学业回国时,他在美国的同学圈子既震惊又不过分意外,仿佛这个人生来就为了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宣布一件不平淡的事。两周前,他退学卖车。两周后,他坐在这间咖啡馆里。

他转头看门外倏忽而过的人群,他们的差异,恰恰体现在某种惊人的一致性上,即为生活的奔忙。这是多么滑稽的事,但也正是这种简单的劳碌,让他觉得,自那个夏天以来,他再未长大。

那个夏天,大学毕业。九月和他天天泡在后门的咖啡馆里,只是为了躲避炽热的炎夏和无休的告别。起初还总买些饮料,后来和老板混熟了,干脆大摇大摆地赖在那儿一整天,读书、看盗版碟放的电影,然后饿得饥肠辘辘去刚开张的夜市狂吃。那间咖啡馆有个茶社的名字:若水居。

有一次,看完《盗火线》,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模仿罗伯特·德尼罗的台词。

You tr*el a lot? / 你经常旅行?

Yeah。 / 是啊。

Tr*eling makes you lonely? / 旅行会使你孤独么?

I’m alone丆I am not lonely。 / 我独来独往,但并不孤独。

路边摊的灯火洒在九月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细密的汗珠渗出,皮肤上有若隐若现的光亮。有清香从她的耳后散开,嘉羽觉得那气味来自耳廓上柔软的茸毛。发束垂在后颈,随着呼吸轻轻摆动,他听到这声响在心底摩挲。九月回过头,眼里带着迷惑。嘉羽说,我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九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嘴唇被辣椒涂抹得鲜红。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节

梅纹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掉入枕头的缝隙。她翻身而起。天色惨淡,窗外连片的房顶凝固成一个个灰色的侧影。几只乌鸦站在光秃的树梢聒噪,声音空廖得令人不安。

我睡了多久?有那么几分钟,她试图分辨这是清晨还是黄昏。闹钟叮的响了一声,四点半,她已经昏睡了八个小时,可眼睛还是酸涩。嘴唇干裂,舌尖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她起身关掉火力十足的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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