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页)
十万筹码堆成一个小堡垒。他邻座的人看好戏地看着那个小堡垒,又看看堡垒对面的女荷倌。女荷倌的面孔平板得如同纸牌,眼睛平视前方,邻座们都不敢押注,由段总一人〃闯三关〃。所谓新客上台闯三关,无非就是把头两把赢来的筹码和老本一块押,闯过三关意味开张大吉,赢不赢势头是大好了。但段总在即将闯第三关的最后一秒钟变卦了,突然伸出两手盖在筹码上,迟疑一会,把晓鸥刚才交给他的所有筹码都往前一推:八十万。那么台子下跟晓鸥暗赌的就是二百四十万。晓鸥听见自己耳朵眼深处呼呼地响,脑浆的激流在撞击脑壳。十年做女叠码仔,什么货色都见过,像眼前的男人这样杀人不眨眼地酷,她没有见过。或许他是真富翁。不像百分之九十的富翁那样,你永远别想搞清他有多少是贷款,多少是集资,多少是明天进来的钱昨天已经花出去了。贵宾厅内冷得奢侈,晓鸥额上和鼻尖却沁出汗来。段的八十万赢了的话,晓鸥在台面下就得赔给他两辆宝马740。她不是因为即将输钱不安,是因为此人干得太漂亮了,像是早就算好路数,来给她和赌场下套的。
比黑桃五更没表情的女荷倌翻出一个八点。好牌,想好过她必须是九点。段凯文盯着那个八点至少盯了十秒钟。晓鸥慢慢转过身,但刚转过身就忘了自己转身要去干什么,于是她又转过来,发现台子两边的人都一动不动,跟她转身前毫无变化,还是那个方块八仰面朝天躺着,其他的牌仍然背着脊梁。没有人出声,那个拖拉面条的秃顶改为拖拉蔬菜。粤菜可恶之处是从来不把蔬菜切断,所以让秃顶的坏吃相污染视觉也污染听觉。而这呼啦呼啦的油水加口水的声音丝毫不打扰段凯文。
女荷倌的蜡黄脸偏倚一下。她的不耐烦表示得很微妙。
这也不打扰段总。晓鸥看着段总的侧面,一根通天鼻梁插在两边被地心引力拉得微微下坠的脸蛋之间,相当不错了,十几亿挣下来,无数小三儿穿梭过来,只在这面相上留下这一丝儿腐败模样。
段凯文右手一抬,掌心朝上,荷倌等了近一分钟,现在欣然翻开她面前的第二张牌。一张黑桃J。荷倌那方面好运到头了:八点。段总这一方要用最高点数九点赢下这一局。他以出人意料的痛快手势翻开第一张牌:红桃Q。
什么兆头?
不知为什么。他扭头看着晓鸥。晓鸥不知自己是否正确演出了他无声的词汇:来,坐在我身边。晓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见他捏起牌的一角,一点点往外捻翻,像是把它见不得人的面目一分一毫地揭露。旁边围了八九个看客,此刻都在起哄:〃四边!四边!〃至少是九点。段总押的是〃闲〃,真是〃四边〃都出来的话,晓鸥那几千万家产就要出现二百四十万的亏空。而此刻她忘了自己跟赌场是一条战壕,必须与段凯文你死我活;他的一败涂地提供她和赌场(包括眼前的女荷倌)衣食住行。她心里却有种焦渴;快翻出〃四边〃来吧,快赢吧!
段凯文的手短粗有力,仍在一点点揭示那薄薄的纸牌包藏的秘密。翻了牌的这一侧,又把牌调过头,翻那一侧,因为从这一侧看,像是〃四边〃了,纸牌在他的手下备受蹂躏,从通体光润到筋断骨折。渐渐地,纸牌暗藏的嘴脸全部显露了,周围一圈人大声喝彩,紧接着出来几个追悔的事后诸葛亮:〃我就知道是四边!〃〃刚才想跟着押一注,一念之差没押!〃〃妈的!〃
四川话,东北话,河南话……谁都听得懂谁。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发财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躺在台子上的是苍老的梅花九,布满皱纹,鞠躬尽瘁。段凯文收回两只手,在裤腿上抹了抹。这回他没转过头来向晓鸥微笑,表示不好意思,因为硬从她手里夺得了一笔巨款。刚才那一注她在台面下给他拖进去二百四十万,全没了,加上前面输的两注,一共三百三十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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