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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70.碾子的喜事(1)
公元20世纪90年代初
“沙沙沙”的扫帚声,惊醒了栖居在大椿树上的两只花喜鹊。甜甜的鹊音,把暖融融的太阳,从东方的云彩堆里唤了出来。照往日习惯,碾子挑满水缸后,又把小院的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碾子!碾子……”母亲在小厨房里叫道。
母亲守寡苦熬十几年,拉扯一个闺女两个儿,背上连颗黑星儿都没有,全村人有口皆碑,无不敬仰。如今大儿碾子三十露头儿,二儿石磙已满二十六,闺女花妞十五岁。要说儿女们都长大成人了,母亲也该省省心了。其实不然,过去母亲是愁家里穷儿女们难养,待儿们长大成人了,母亲接着愁家里穷寻不下儿媳妇,眼看着两个儿子都过了成家的年龄,订婚的事儿还都八字没有一撇。为了省下点儿学费,母亲跟花妞商量好了,让刚考入莲池中学的花妞休学。碾子和石磙听说后坚决不干。碾子说:“我任凭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耽误花妞的前程。”石磙说:“我的态度跟大哥的一样,想想啊,花妞考了个全莲池镇第一,若辍学不上会后悔一辈子的。”母亲拗不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只好勒紧腰带让花妞继续上学。
低矮的小厨房与堂屋毗邻,有几股炊烟儿,从里边丝丝缕缕地冒出。碾子放下扫帚,勾头钻了进去。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忽忽闪闪地映红着母亲的脸。她瞥了瞥莽梁般壮实的儿子,嘴角堆起了少见的笑纹说:“花妞下恩公河了。”
碾子说:“花妞这么早下河干啥去了?”
母亲说:“给你洗衣裳去了。”
碾子说:“洗啥洗?不用洗嘛。”
母亲说:“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做不起新的,随身衣裳也要图个干净吉利。你去接花妞回来,吃过饭她还得去万利来交泥玩儿哩。”
花妞慧心灵性,捏一手精致漂亮的泥玩儿。村里的老辈人,包括桩子伯,都说花妞是当年的盛女现世,要不花妞的长相、腔调及走路的仪态都与盛女相似?更让人惊叹的是盛女作为当年的泥玩儿圣手,有栩栩如生的泥玩儿精品“圣物八件套”传世,而花妞手下的“圣物八件套”亦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人将出自她俩之手的精品“圣物八件套”摆放一起,竟逼真逼像,难分伯仲。花妞去莲池中学报到的当天,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头儿便慕名找到花妞,提出把花妞的学费、书费、生活费包下来,条件是花妞每周给他捏制五副“圣物八件套”。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花妞不假思索就一口答应了。白胖老头儿掏出早拟好的协议书让花妞签字时,花妞才知道这老头就是万福祥的儿子,当年的小面瓜。如今的老面瓜,现在仍经营着“万利来杂货铺”,这在莲池镇很有些口碑。
万利来守店铺的小伙儿张生,短胳膊短腿,粗脖颈撑颗小脑袋,是男人中的丑类。开始张生见花妞还不敢造次,花妞交货张生收货,张生打条儿花妞接条儿,程序简单且平和。
后来,花妞感觉到了张生眼里的异样,目光直直的,还泛着绿绿的光。这天,张生给花妞打条儿时,竟多出一张纸条儿,上面落着三个字“我爱你”。惹得花妞陡然火起,指着鼻子骂张生流氓,并撕了条子,摔碎了五副“圣物八件套”,声言从此与万利来绝交。老面瓜慌忙出面调停,赔情话说得车载船装,花妞才表示不绝交也可以,但必须开除张生。花妞态度强硬,老面瓜别无选择,只好打发了张生。
张华就是这当儿来找花妞的。张华说:“你是恩公祠的花妞吧?”花妞点点头说:“可我不认识你呀。”张华说:“你一手好泥活儿,光我就放着你大中小三副‘圣物八件套’。”这一下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花妞说:“大姐你是谁?你找我有事儿?”张华说:“我是张店的张华,想跟你说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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