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 (第1/4页)

背上。我听到爸在哭。他想妈了,也想成豆了。爸那么轻,我像背着一具影子。我以前听成米说爸变得越来越轻,可没往心里去,万没料到他轻得这么可怕。我这老大没当好。真没当好。

除了小夭是我的亲人,这一大家人都是我的亲人哪。

可是,我到底能为他们做些啥呢……

虽然雨声把石头也砸得山响,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苗青

我让天老爷为我说句公道话,天老爷他到底说了……

一场好雨呀!不是下的,而是从天上奔流下来的!下午开始,到现在也没停。往天的这时候,村里多数人都睡了,今晚全村老老少少却没一个上床,连习惯于躺在床上看书的成米,也一刻不离地站在门口看雨。山花平时梦都做了几场,可现在她也没睡,陪着她爸爸看雨。

这女子,一岁之前,我一直把她挂在我的奶膛子上,虽然是个没把儿的,可她毕竟是我的骨血,我爱她,像爱我自己一样爱她,谁知道,一把她从我奶膛子上摘下来,她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就不再跟我亲近,而是跟她爸亲近了。开始我以为那只不过是短时间的事,当女儿的嘛,总免不了有那么一年半载跟爸亲近的时期,可是我错了,越大,她越是跟她爸好,大事小事都向她爸要意见,我这个当妈的,在她心目中只不过是个摆设,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太让我伤心了。生她养她的时候,成米到底付出了什么!想当年,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背牛粪下水田,半夜三更也摸黑在地里忙活,成米关心过一句吗?生她的时候,我痛了三天四夜,就是出不来,成米站在我旁边干着急,我不下话,他就不知道去请接生婆,我憋得实在受不了,大喊救命,小夭那娼妇跑进来,说要生娃娃了,咋不通知她一声。——是我要生娃娃,又不是你生娃娃,通知你干啥?小夭说成米你帮助她用力,我去千家村请廖婆婆。天啦,命只剩一根线线儿了,还等得及你一个同样快生孩子的婆娘去千家村?我一听就想咒她,因为她太假了。说不出的痛啊,只感到闷。从那次之后,我就知道,说得出的痛不算痛,说不出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小夭一走,干娘晃进来了。干娘不停地给我说话,让我忘记了好些痛苦,随后,她又教我怎样把肚里的东西往外赶,我照她的方法做,终于把那个橡皮筋一样的泡泡挤出了门户,没过多久,我听到吱拉一声,我身体的弹簧松了,我轻得像要飘起来了。干娘倒提着那个折磨我的东西,在她脊背上拍打。我隐隐约约地听干娘说是个女孩,可她的哭声像男孩一样粗莽。但我不关心这些了,我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极乐的世界,没有忧愁,也没有痛苦……娃娃的脐带都剪下来了,小夭才腆着大肚子领着那个要死不活的老婆婆进屋。见娃儿生了,小夭长出了一口气,像很遗憾似的。廖婆婆只不过瞄了我一眼,啥话也不说,就坐下来裹烟抽。她不仅没帮上我忙,还吃了成米煮下的两颗鸡蛋。出门时她还不乐意呢,说早知如此,她就不来了。

你想想,在我的关键时候,是谁救了我?是干娘啊!

我坐月子的时候,成米天天炖猪肉,吃得人发呕,在我的要求下,才为我炖了三只鸡。刚出月子,我就下地干活了,每次下地,山花都绑在我身上。成米对她一点也亲热,根本不像成谷那样,有事无事把娃儿举在手里,笑眯眯地逗着玩。我以为是因为生了个女儿,成米不喜欢,结果不是这么回事,他说,娃儿是一个新鲜客人,对新鲜客人总不能一下子就亲热得起来,还说保持一定的距离,既是对客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你听听,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么。山花会朝他笑的时候,尤其是会喊爸爸的时候,他才觉得她是他的女儿了。

他这副样子对待女儿,可女儿反而跟他亲近,我一万辈子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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