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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回到老遠老遠,許久許久之前,不可考的時日。坐在這些價值連城的古董之前,她像一個三千年成了精的狐狸,這些蓮花六瓣碗,ju花紋軍持壺、水莫紋玉壺春瓶,纏枝花紋盞托、葡萄折枝花卉盆……都由她親自搜集而來……
而事實並不如此,這些都是她先夫剩給她的,打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都不由她控制,但冥冥中她主宰了一切,否則這些東西不會落在她的手中。
她聘請了當地一家最考究的出版公司替她策劃版面,有錢好辦事。
她是那種有錢得已經看不出有錢的女人,從不刻意裝扮,時髦而不誇張,永遠穿素色的衣裳,琅說過:「爹去世後她不肯再穿黑白灰以外的顏色。」而她丈夫去世已經有好幾年了,她冷靜而固執,看得出最近已經收斂了不少,但一雙眼睛仍然咄咄逼人。
因為工作在慕容家進行,所以我與她說話的機會也比較以前多。
她偶然也指正我拍照的角度,她的腦筋不錯,是受過教育的人,她的城府之深,與阿琅的單純,形成妙的對比。
在工作當兒,婀娜諷刺我:——
「終於抖起來了……這樣好的機會。」——
「樂不思蜀,從此《婀娜》雜誌給他做地毯也不希罕。」
但是我一笑置之。
婀娜這張嘴,她就是喜歡趁這一時之快。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藝術品,看得我面紅耳赤。
就算是客廳中隨意掛著的字畫,我略為研究一下,發覺一幅是倪瓚的容膝齋圖,另一張是惲壽平仿倪瓚古木叢篁圖。
就那麼隨便地掛著,風吹雨打。
「如今人人只知道唐寅,不外是因為秋香的緣故。」婀娜笑說道,「我發覺用錢的最高的境界不是以錢製造突出,而是以錢做到平平無奇,返璞歸真。」
我與寧馨兒也漸漸熟了,她的話很少,憑我自己的觀察力,我了解得卻也並不多。
一日下午,我正忙著將照相機抬出來,她卻主動的來喚我,「喬先生,你請過來一下。」聲音中透著怪異。
「什麼事?」我立刻隨她出客廳去。
「這是什麼?」她指著牆角放的兩盆花。
「咦。」我奇道。
那兩盆花高三米左右,葉於如絲絨般滑膩,花朵大而潔白,像只漏斗,花瓣展開如美麗的襯裙。
寧很少為任何事詫異,這次卻大動聲色。
「這是誰送來的?我從沒見過這種花。」她說。
我說:「我見過,我知道這是什麼花。」
「是什麼?」她緩緩的坐下來……
花朵香而且甜,再也錯不了,我答:「我在印度看過這種花,這是曼陀羅。」
她臉色變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這花劇毒。」
「不錯。」我說,「若對牢花葉深嗅,會產生幻覺。」我忍不住,「誰送這花來?本地沒有曼陀羅的。」
她慘白的笑:「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呢,我亦不知道誰老遠寄了這個花來。」
我覺得驚心動魄,「這是什麼意思?生日送曼陀羅?」
寧已恢復正常,她淡淡笑,「也許說我像曼陀羅。」
我立刻震驚,「你有毒嗎?」
她緩緩說:「多麼美麗的花,遠看未嘗不賞心悅目。」
我說:「昆蟲爬上去會摔下來,立刻就死了,我見過。」
她轉過頭,吩咐傭人抬出露台.每日依時澆水。
她說:「恐怕氣候不合,種不活呢。」
「這花倒也不嬌生慣養,在印度遍山都有,顏色鮮艷。」我說。
琅在這時候撞過來問:「花送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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