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1/4页)

算不算人物,当然大家看法有出入。如果不算呢,可能统计就少了一点,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不会低于五六百人。男女老幼,府内府外,社会各界,各色人等。但莎士比亚也不过写370人,分散的。咱们说句大话,说把十个角色写在一个剧本里,不管怎么难,还是有点办法。你要让咱们写一部大书,这五百人,你来回试试。就五百人,不是谁也不挨谁,千头万绪,彼此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说的贾芸,说的刘姥姥。你只看贾芸,贾芸不就送了一盆海棠吗,引起了海棠诗社。哪还有什么呀?跟小红丢了个手绢,刘姥姥又来了,吃一顿饭,闹了些笑话。那两个重大人物是全部书的收场人物,所以才是有那样的伏笔。后来凤姐、宝玉遭了难,他们荣国府背罪,都由于真正是政治斗争,当时清代的时代背景,这个不是假的。他败落了以后,“家亡人散”,这四个大字,这不是我造的,是太虚幻境听《红楼梦》曲子,王熙凤那个曲子里的四个字,“家亡人散各奔腾”。秦可卿托梦那两句,你们听听那个悲调,“三春去后诸芳尽”,诸芳就是这些女儿,都凋零了,“各自须寻各自门”,每个人去找自己的门路,去投入自己的归宿,结局都惨得很。而这两个人物,小人物,被人看不起的。一个贾芸算个什么,贾芸和小红后来去救济宝玉和王熙凤。在难中,刘姥姥不忘当年贾府的恩情,你看看那个平儿临打发刘姥姥回去的时候,给了她多少东西。每一个人都有赠礼,白银二百两,二百两回了家可以成为一个小康之家。刘姥姥不忘这样的一个仁慈待人的家庭,后来重新到了荣国府。她有什么办法救济,但是仅仅看到一个巧姐可怜,把她领走,两个大结局人物,这是小事吗?这是艺术上的小节吗?不能说,不能那样看,好,这都是写人的。

刘姥姥到底什么打扮?照样是不知道,刘姥姥和贾母,如此两个老太太,身份是天地悬殊,见了面怎么交谈,这一场对话,洋文叫conversion;她说什么呀?你派给我们这个题目,假如说我们考试语文,我们怎么写,你看看那几句话。每个人的身份,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心里感应,那个得体,那个简要,没有一个字废话,那真像就是她们。然后他说荣国府,这个怎么办?好,先从扬州说起,十万八千里,冷子兴跟贾雨村在酒桌上的对话,这里头就出现了远远的荣国府的影子。然后这才黛玉入府,黛玉下了船,看见三等仆妇什么样的衣服。他不能是全面的系统的写,那就不叫艺术,那叫看照片。他几笔点出来,三等仆妇是这样打扮,这言谈礼貌。你可知府里边那个排场规矩,那个高层文化教养。进了府她也不细看,她先见的老太太,两人一场悲痛。后来出王熙凤,出三姊妹,然后看舅舅舅妈,然后才到正院正房,抬头一看荣禧堂大殿,先皇御笔赐荣国公。什么摆设,什么对联,然后到东大院去看贾赦大舅舅,不见,见了面也伤心,改日再会。又一种比喻,说那边的建筑小巧玲珑,不像这面轩昂壮丽,完全是大笔,给你展开一个气象,这叫传神。绝不限于低级的庸俗的刻画描写,这个描写,大家都拿它当宝贝,洋文叫depiction,说文学作品你不会描写,怎么吸引人呢?错了,描写有描写的办法,你越是弄那些细节,越没意思,因为那个人是死的,他不活。你写他的衣服、头发、项链,没用。我们永远想的是哪个贵妇的项链,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笑话,这个大传统,这个个性,这是曹雪芹的创新吗?那不脱离了咱们中华文化传统吗?完全不是,他继承的是近代大画家、大艺术家顾恺之,小名叫顾虎头。《红楼梦》一开始也提到这个大艺术家,曹雪芹大概最佩服他,这个大画家,古代的大画家名字都不清楚,顾恺之是第一位。顾恺之画过百米图,大概这个对曹雪芹写108个女儿都有很密切的关系,暗中的关系,不是摆在表面的关系。顾恺之的艺术理论四个字,不像今天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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