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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盛開著的,它們都是半開不開的模樣,嬌弱而清瘦。我只能訕訕地自我介紹,說我想做點民俗學的調查,搜集民歌,聽周二介紹他民歌唱得好,特來拜訪。我說話的時候,他始終沒有望我一眼,所以我覺得是隔著竹簾與他講話。見他態度如此傲慢,我正想走掉,他突然放下畫筆,沒容我有任何心理準備,他一歪脖子,歌聲就如倏忽而至的漫天大雪一樣飄揚而起。我頭一回聽人唱沒有歌詞的歌,它有的只是旋律。那歌聲聽起來是那麼的悲,那麼的寒冷,又那麼的純淨,太不像從大地升起的歌聲了。

他的歌聲起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當我還為著歌聲的那種無法言說的美而陶醉時,它卻戛然而止了。他低聲問了句,這樣的悲調你也想收集麼?如今悲曲上不了台面,你沒見電視中唱民歌的個個都是歡天喜地的?

我說,我喜歡這悲調。我的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肥大褲衩、著一件油漬漬藍背心的壯漢滿面流汗地推門而入。他胖得兩腮的肉直往下墜。他的腋下夾著一幅玻璃框風景山水畫。他一進來就嚷嚷,陳老爺,我娘嫌這牡丹不鮮艷,你再給上上色,多塗點紅啊粉啊的!

陳紹純抬起頭,對來人說,牛枕,你回去告訴你娘,牡丹塗紅塗得重了,那不成了猴子的屁股了嗎?我深井畫店就是這麼個畫法,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稀罕,我將畫收回,錢一分不少還給她,你看行不行?

牛枕將畫擺在櫃檯上,撩起背心一角,揩臉上的汗。他粗聲大氣地說,哎喲,陳老爺,我娘就認你的畫,別人畫的她還不得意呢!她癱了三年了,整天看的是牆,我早就說要給牆掛上幾張畫讓她看,可她嫌礙眼、累贅,今年她是頭一回提出要看畫,點著名要看你畫的牡丹,她年歲大了,眼神哪比年輕人,常把貓看成老鼠,把人看成雞毛撣子。你畫的紅牡丹,她看成了粉的;粉的呢,又看成白的了!我又沒那兩把刷子,不然我就給牡丹上色了。陳老爺,求您了,改天我割一塊好肉來孝敬您!

陳紹純嘆了口氣,說,再上色,可不就是糟踐了那些牡丹麼!你留下畫吧,明天上午來取。

牛枕像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地拍著手,說,謝謝陳老爺!我娘看的牡丹,就得是歌廳中那些坐檯的小姐,臉上得擦上二兩粉,頭髮抹上二兩油,嘴唇塗上二兩口紅,濃濃的,艷艷的,不然她是不看的!

陳紹純說,我看你在集市賣了兩年肉,嘴皮子也練出來了。

牛枕說,我不學會吆喝,賣的就是天鵝肉,也得爛在攤床上,如今這世道,叫喚的鳥兒才有食兒吃呢。

陳紹純對牛枕說,明天來取畫,順便為他在集市買兩斤蔣百嫂賣的油茶麵。

一提蔣百嫂,牛枕就眉飛色舞地訴說剛剛發生在集市的一件事,蔣百嫂把一個小媳婦的門牙打掉了,這是個來烏塘&ldo;嫁死的&rdo;外鄉女人。那女人買油茶麵,蔣百嫂不賣給她,說她的油茶麵不能給黑心爛肺的人吃。小媳婦很厲害,她朝蔣百嫂身上吐了口唾沫,說烏塘有一個爛貨,她男人失蹤後,她熬不住了,連撿破爛的老頭都能和她睡上一覺,這個爛貨怎配指責別人?蔣百嫂便大打出手,咣咣幾拳,將&ldo;嫁死的&rdo;打得鼻青臉腫,口吐鮮血,掉了顆門牙。小媳婦哭嚎著,打電話報了警。派出所的民警趕到集市後,見是蔣百嫂在惹是生非,就說她,你看烏塘哪個女人像你?鬧了酒館又鬧集市,還有一點做女人的樣子麼?!蔣百嫂一生氣,就把一碗剛沖好的油茶麵潑到民警臉上,燙得民警跟挨宰的豬一樣嗷嗷叫。牛枕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陳紹純說,蔣百嫂這回可闖了大禍了,那&ldo;嫁死的&rdo;小媳婦丟了顆門牙,還不得訛她個千兒八百的?

牛枕說,蔣百嫂有那麼多男人供著,賠她個萬把的也不在話下!再說了,派出所這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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