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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婆婆話音才落,牛枕一臉喪氣地進來了。大家見了他都不說話,他也只是反覆說著&ldo;這可怎麼好&rdo;一句話。顧婆婆吸完那支煙,將菸頭扔掉,進了櫃檯裡面,很快把那張肇事的牡丹圖取了出來。她就像公安人員讓罪犯認證一件血衣一樣,將它攤在地上,對牛枕說,這是不是給你娘畫的?

牛枕抽泣了一下,點了點頭,眼裡淚光點點。

那牡丹圖果然比昨日看上去要鮮艷多了,紅色的紅到了極致,粉色的粉得徹底,看來陳紹純老人已經重新修飾過了這張牡丹圖。顧婆婆又點了一棵煙,對牛枕說,你說鑲著這畫的玻璃碎了不知多少塊,可這張牡丹圖呢,連個劃痕都沒有,真是奇了!

周二見牛枕看著畫的那種哀愁欲絕的表情,就勸慰他說,如果陳老爺子不將畫框懸在房梁下,而是像布店擺放布匹那樣一匹匹地豎在櫃檯上,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顧婆婆也說,陳老爺子也是怪,畫又不是魚乾肉乾,非要吊起來做什麼,這下好,等於自己捉來個吊死鬼,被小鬼索了性命!

想到那些至純至美的悲涼之音隨著陳紹純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流淚了。這張艷俗而輕飄的牡丹圖使我聯想起撞死魔術師的破舊摩托車,它們都在不經意間充當了殺手的角色,劫走了人間最光華的生命。有的時候,生命竟比一張紙還要脆弱。

顧婆婆就是與畫店比鄰的壽衣店的店主,她絮絮叨叨地對大家說,陳老爺子昨夜又唱他的喪曲了,唱了大半宿,她為了給張順強家扎一對還願用的紙牛紙馬,閉店時快到午夜了,可陳老爺子還在唱歌。顧婆婆還說,她去陳老爺子家報喪時,陳老太婆好似睡著,被叫醒後聽說她男人沒了,一聲都沒哭,反倒打了一個呵欠,說,唱那種歌兒的,有幾個好命的?她的兒孫們聞訊後也不顯得特別悲戚,他們相跟著來到畫店後,還爭論這畫店將來該做什麼。大兒子說要開玩具店,小兒子說要開音像店,沒誰掉眼淚。看他們那架勢,用不上三天,他們就會把陳老爺子推進火葬場。

畫店又湧進來幾個人,他們拿著黑布、挽幛和幾刀燒紙。其中一人的面容酷似陳紹純,看來是他的兒子。顧婆婆問,你們就在畫店布置靈堂啊?那個像陳老爺子的男子說,唔,我媽說了,不往家拉了,我爸喜歡畫店,就讓他從這兒上路。說完,他從兜里摸出五十元錢給顧婆婆,說這是賞給她的穿衣錢。顧婆婆顯然對這個錢數不滿,她謝也沒謝,微微撇了一下嘴,將錢掖到褲兜里,說她店裡沒人照應,如果有事再去叫她,就出了畫店。

我和周二也走出畫店。周二走在前,我在後。我們出門時,牛枕還在哀愁地垂立著,看著那張牡丹圖。周二回頭對我說,看來牛枕今天跟他一樣倒霉,他賣不成豆腐了,牛枕也別想著去集市賣肉了。

由於街巷的寬窄和深度不同,陽光投射下來的影子是不一樣的。有的街道寬闊平坦,街兩側的建築物又低矮,陽光的進入就活潑、流暢,街面上的光影就是明媚而柔和的。但如果是幽長而逼仄的小巷的話,再趕上巷子旁的房屋密集而挺拔,陽光的到來就頗為吃力,落在巷子中的光影就顯得單薄而陰冷,回陽巷的陽光就是這樣的。走在這樣的小巷中,我越發有一種淒涼的感覺。周二見我失神,就不再回頭與我搭話,他仍然不斷地向行人打聽拄拐人的下落,大家對他的回答總是說不知道。從周二疲塌的步態上,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沮喪。

我們回到旅店,周二嫂已經心平氣和地忙著早飯了。原來她碰見了一個運煤的跑長途的司機,他在離烏塘有五六里路的金平莊碰見了一個拄拐的人,他看上去比單腳立著的稻糙人還要單薄,金平莊的一個養雞戶正張羅著給他搭便車,讓他回家。周二嫂明白這個倒霉蛋碰上了好心人,心中也就安寧了,對周二的態度也和悅了,問他早餐想吃什麼鹹菜。周二一見周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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