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1/4页)
隐匿在后院与前院之间的那半截断壁残垣的夹缝里,悬浮在满院子的老杨树、珙桐和杉树们高高密密的茂叶上边,像无数探头探脑的星星趁着老树们闷闷地摇头摆尾之际,从浓密的树冠缝隙向下边觊觎…… B:我惊恐地转过身之后,看到一条白影像闪电一样立刻朝着与我相悖的方向飘然而去。确切地说,那白影只是一件|乳白色的长衣在奔跑,衣服里边没有人,它自己划动着衣袖,掮撑着肩膀,鼓荡着胸背,向前院高台阶上边那间老女人的房间划动。门缝自动闪开,那|乳白色的长衣顺顺当当溜进去…… 我惊恐万状,努力命令自己清醒,告诉自己这肯定是一场梦。我挣扎了半天,终于清醒过来。应该说,是我的肩和手最先醒过来,它们感到一种轻轻的触压,凉飕飕的手指的触压,接着我的脑袋才醒过来,睁开眼睛。接下来我立刻被眼前的事情惊得一动不能动:前院高台阶上边那扇污浊不清的窗子后面的老女人正站立在我面前,她在向我微笑,我如此真实近逼地看到她的脸孔与身体:她的五官像木雕一样冷峻高贵,端庄的前额由于布满纹络,看上去如一面平展展的被微风吹皱的水湾的图案。光滑的头颅苍白得闪闪亮亮,她的眼睛黑漆漆凹陷进眼眶,有如两团沉郁的火焰,那眼睛仿佛是有声波的,随时可以说出话来。她的身体已经萎缩了,干瘪枯瘦,没有分量。 这个老女人第一次走进我的视野就用她的身体告诉我,这是一个靠回忆活着的人,今天的一切在她的眼睛中全不存在。 老女人的出现打断了我的关于恐怖场景的想像及编排,也打断了我许多天以来按部就班、从枯乏无味的书本上获得的那些关于玫瑰战争的记忆。 她动作迟缓地递给我一张图案,并且出了声。 “男人。”她说。 我熟悉这声音,沙哑、低柔,这声音仿佛是我自己的声音的前世。 我低头观望那幅图案,图案的底色是赭红色的,浓得有如风干的血浆,带着一股腥气。两把银灰色的木质高背扶手椅互相仇视地对立着,椅子上边是空的,没有人。 我说: “男人?” 老女人说: “两个。” 我两次低头观看那幅图案。 这一次我仿佛看出了什么,那两把高背扶手椅带着一种表情,它们硕大挺拔的身背散发出一股狰狞的气息;雕刻成圆弧状的敦实的木椅腿像两个格斗前微微弓起膝盖的斗士的壮腿,随时准备着出击;两个空落落的扶手正像两只冰冷的铁拳护卫在两侧,铁拳的四周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站在无人的风口(3)
我不知道是否受了老女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的某种暗示,接收了什么神秘的气息传递,反正我忽然看出来那两只高背扶手椅的表情。 待我抬起头打算询问什么的时候,那老女人已经离开了。我的肩上还留有她的枯槁如柴的手指凉飕飕的余温。 天空慢慢黑下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闩上房门,拉上窗帘。窗帘是我这一生中最不能缺少的东西之一,我不能想像没有窗帘的生活。无论多么硕大多么窄小的空间,只要是我一个人独处,总不免习惯性地沉溺于无尽无休的内心活动,而我的眼睛和神态就会不由自主地出卖我,哪怕窗外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没有灵性的漫漫长夜,哪怕只有低低絮语的游子般凄切的风声。 我把老女人丢在我手里的那幅图案漫不经心地斜倚在书桌与墙壁之间。洗漱一番之后,我便躺下来继续看书。 我的生活像一条小溪被人为地改变了渠道,但无论多么纤细渺小的溪流都会努力寻求一种新的惯性和归宿。我的生活完全湮没在读书这个惯性中。能够一个人独自呆着,就是我的归宿。 我继续玫瑰之战的默记。 兰加斯特家族即红玫瑰代表经济比较落后的北方大贵族的利益,约克家族即白玫瑰得到经济比较发达的南方新贵族的支持,最后约克家族从兰加斯特家族手中夺取了王位。世世代代连绵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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