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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似的把药架上的抽屉全部拉出来,个个像吊死鬼的舌头一样露在外面。他急出一头汗,回头去看父亲,汪耀宗竟然不在了。桌上只剩下他带进来的那盏油灯,忽悠忽悠地闪着愁惨微弱的光。他转身向门外扑去,凄声喊着:“伯!伯!”
“你咋了?咋了?”他觉得胳膊被人抓住,两腿挪移不得。睁开眼,竟是玉芝在推他。“做啥梦了,又是喊又是蹬的?”他抹抹脸,抹了一手的水,也不知是汗还是泪,身上也是汗渍渍地发黏。他怔忡地坐在床上,情绪还在梦里没有出来,忽然用双手抱住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心里喊着:“伯呀,都怪我做事不周全。当初,我若多长个心眼儿,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哇。”
玉芝起身把桌上的油灯点燃,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又急又恼地说:“半夜三更,你闹的这是哪一出啊?”家礼不理会她,嘴里说着:“都怪我,都怪我。当初要不是我……”玉芝使劲儿摇晃他,说道:“啥当初当初的,当初咋啦?你做啥事儿了?”家礼突然止了哭声,看看玉芝,又看看窗外,像忽然从梦里醒过来,脸上又出现那副畏怯躲闪的神情,问道:“我说啥了?”玉芝把他一推,没好气地说:“我咋知道你说啥了,又是哭又是叫的。我看这间铺子快要把你整疯了。”她从床上把蒲扇摸在手里,说:“看你这一身汗,快睡吧。”
家礼起来,在尿桶里解个手,又上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梦里的情境一直在脑子里萦绕,父亲穿长衫的形象,那么真切,又那么沉郁,莫名地使他有些伤感和落寞。自己当父亲都十几年了,他忽然地像一个孩子,在梦境的回味里,有一种离家在外,又遇黄昏的孤独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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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廉和妻子孟繁丽是一九五六年秋到的家。他们的到来,使冷寂了许多日子的益生堂突然又热闹起来。家慧、家瑛得知消息都赶过来了。左邻右舍的,也都跑过来看汪家三媳妇。繁丽把他们在省城照的结婚相拿出来让大家看。有她单独照的,也有和家廉的合影。家廉穿的是中山装,她穿着列宁装,有一张穿了婚纱。玉芝看了说:“真是要得俏,一身皂。我还从来没见过真人能跟画上一样好看。”士霞把照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嚷嚷起来:“三爹像唱戏的。”玉芝怕繁丽不高兴,赶紧拿眼瞪她。“嚼蛆呀,啥话到你嘴里就变了黄腔。”士霞委屈地指着照片说:“本来就是嘛,你自己看。”这一看不打紧,几个大人也都笑了。原来,因为是在黑白照片上着色,家廉也被涂了个红嘴唇和粉腮。
益生堂 第一章(36)
家瑛在这种场合从来是个咋咋呼呼的主,又得了家廉从省城带回来的几盒香烟,高兴得眉飞色舞,眉毛眼睛笑得挤在一起,露出一口黑牙,说道:“你看这姑娘,皮肤白嫩得跟瓷器一样,又细腻又红润,一双眼睛简直会说话。”家慧笑着说:“家廉小时候多犟,哪想到能修来这么好的媳妇。”家瑛说:“你忘了那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总不是月下老点错卯,把给人家的媳妇给了他。”家廉委屈地喊道:“照你这么说,我成赖汉了?”
家礼内心的不快,因为这份久违的热闹,减轻了许多。他常跑四川进药,知道那里湿气大,一年之中阳光灿烂的日子不多,常年云雾缭绕,女人一般长得外形湿润,软糯,小巧,可繁丽的个子却有一米七左右,和家廉站在一起,乍一看,几乎和他一般高低。家廉说,繁丽的母亲是日本人在东三省建立傀儡政权后,因为不甘做亡国奴,从辽宁逃难入川的。俗话说男高高一人,女高高一群。孟家几个孩子长得都像母亲。
一屋子人正热闹着,家廉突然问:“二哥呢,咋一直没见?”玉芝在一边儿忙说:“士霞,去学校叫你二爹回来吃饭,就说三爹回来了。”
家义的预备期已满,成了正式党员。士霞找他时,他正在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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